你是来拉屎的吧
他的样子,他会害羞,会疼爱人吗?
后宫之中,总是暗暗戳戳与床笫有牵扯。就同“劝风尘女子从良,拉良家妇女下水”一样,我的恶癖在黑夜寂寥、孤男寡女中也放大了。盯着自己宫样鞋里的白袜,有点想脱下,裸足踩在他俊脸上。
想想而已。
只能挑开织绸褙子,露出肩,扯松杉绿抹胸儿,两臂一缩,挤出我白馥馥的胸脯。再仰面一躺,装作不经意的懒散困乏……
但他好像没看我。
很安静。
我偷眼瞟。他用心撰文表情心无旁骛,分外恬静。我恨不得能大喊一声:“快看我,看我!”
不看。
不看就不看吧。
我闷闷盯着房梁。不知今夕何夕。雨沿着窗棂,嘀哩嘀哩,风有些潮热,灯火像浸在河中,水草晃动着虚幻的光芒。
隐隐的哭声。
好像是我在哭。
我拽住父皇的龙袍,眼泪哗啦哗啦流,拖着哭腔耍赖:“不嘛不嘛,女儿就要嫁给他。”
哪怕他有非她不娶、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意中人。
父皇忆起故去的母后,拗不过我。一道圣旨拟下,建极殿大学士傅恒之子傅玄娶嫡公主为妻,晋为驸马。皇命难违。
等等。谁谁?难道我读傅子的书魔怔了。
“车遥遥兮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
原来是按字辈,取了个凑巧。他?他还有个字,唤做昀安。
傅昀安。
他是次辅傅先生的二公子,不过二十岁,科考第四名,进了翰林院,前途正好。她是首辅嫡孙女,贤良淑德,才华横溢,美貌动人。才子佳人,好不般配。
他被迫退婚。她哭了一夜。
他揭开我的盖头。我笑眼盈盈望他。他冰冷的醉眼,深沉的恨扎根于此。执一把匕首,质问我:“公主,想要,那便拿去吧。”往自己胸口刺去,血流如注。
我吓得尖叫一声。他满身血污,不解恨似,从地上爬起,伸手朝我脑门一拍。
这人,自己死就死吧,怎么还打我。
我不服气,瞪开眼,正欲跳起来。
却发现我睡在榻上。盖着一层薄毯。
身旁那人紧俏俏的轮廓,极好的内双丹凤眼,清亮有神,正执这灯,一手按住我的额。
“还好。”他收回手道。
我身上黏糊糊,满是汗。
我想起他是苏小姐的未婚夫婿。吃力地问:“傅,傅玄?”
他一滞,不置可否:“想起来了?”
我点头,可方才是梦,又摇摇头。
他忽然笑了一下。见我看着他发呆,便立刻又冷着脸,背过身:“公主睡罢。”好像要离开。
我猛然坐起身。他转身问:“怎么了?”
我杵眉头,犹豫了一刻,启唇说:“我要屙屎。”
可以说“如厕”“净手”“雪隐”“出恭”,甚至“五谷轮回”,选择俗气是我的恶趣味,我想看他的反应。
他沉默了一会,平缓语气:“臣领公主去更衣。”没看我。我还没有尿意,又不想让他走。便假装挠了挠脖子,摸到一个胞。按了按,道:“这里很痛。”他掌灯凑来:“什么?”我扭身仰看他,昏雾中他身姿飘渺,一双眼如镜中水面。我低下头,将乱髻拢起,撑脖颈给他瞧:“这里。”热度和呼吸靠近肩颈又离开。
什么也没有。
“公主,你真的,什么也记不清了么?“他突然说。
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遗忘症。我点头问:“我们究竟见过几回。”他抿嘴不言。将灯火置在案上,站定了一会,提声:“一回,或者两回。”
才一回?弄得我好想亏欠了他似的。一面之缘,记不住,也没什么问题。
我强词夺理:“我不是记得你的名字嘛。”这名字是哪里听来的?
他居高临下望着我:“七年前,你摔碎了我的玉。”秀丽眉眼倒想菩萨座下的小仙官。
索债的小仙官?
鼻尖再一次充血。
妈呀,
一晃,竟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