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路

被毫不客气地拒绝，山神睫羽微颤，最终唇畔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早有预料是这样的结果。

穿山回来后描述那夜光景，只言片语间便可窥见这个女孩过分冷漠与利己的心性。

站在她旁边的那位大能在提出见面的时候，也不曾许诺袖手相帮，不是吗？

山神重新阖上双眼，穿山却急了，梗着脖子瞪季慈词：“为什么，为什么拒绝？”

他哽咽：“山神大人要死了，祂要死了啊！祂被那群刁民为难，还想着保护他们，你……就不能帮帮祂吗？”

季慈词面上神情愈发冷淡，她强忍下不悦，扭头朝时逾白露出一个略显傻白甜的笑容：“可以让我和他们单独谈谈吗？我想试一试……一个人解决这件事。”

时逾白点了点头，利索地躲出去。

见他身影彻底消失，季慈词才收起楚楚的眼神，嗤笑：“为什么要帮？”

选择从一只无名精怪晋升为山神，明知人心易噬却还是温柔地回应他们的心愿，以及下定决心与山间草木共存亡，都是祂自己的选择。

季慈词残酷地说道：“既然做不到两全，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做。寄希望于旁人，恳求帮忙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你！”穿山冲到她跟前，揪住她的衣襟，愤愤扬手。

灵压扑面，季慈词连眉峰都不抬一下。

前世她能在大学还没有毕业的时候从董事会那群老狐狸口里抢肉，就是因为她足够沉得住气。

她笃定山神不会容许穿山对她下死手，穿山也不敢一掌拍死她。

季慈词轻巧地拂开穿山揪住她衣襟的手，转身朝外走去。

“凡人市集，钱货两讫。”山神缓缓开口，“我曾下山游历凡世，见过买物之外的另一种交易，买卖双方许诺互利，齐心做一件事以达成共赢。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季慈词脚步一顿：“你能给我什么？”

“珠宝古玩，山中奇珍，上品灵器，绝世功法……我存世逾三百载，应当还算有点积蓄。这些身外物，你若需要，尽数拿去。”

季慈词心底一动，转过身来：“村民历代生活在山中，靠山吃山，早已习惯那套劳作模式，加上他们的祖坟就在山中，想劝他们离去无异于痴人说梦。你自己也尝试过，倍受推崇的山神都劝不动他们举族搬迁，何况我一个外人？”

“的确强人所难，但请你无论如何，尽力一试。”

“丑话说在前头，我会尽我所能，但不保证结果。封山那天他们依旧不愿意离开的话……”

山神轻叹：“人各有命。”

季慈词点头，目光投向面色不忿的穿山：“最后就是第三件事，他看起来不太愿意跟我离开。”

穿山眼中豆大的泪珠落下来，重新奔到山神身边，却被祂隔绝在十步开外。

穿山慌了：“你不要赶我走！”

山神摇了摇头：“天冬，你还记得你的父母兄长吗？”

穿山愣住。

自他变异那日起，就很少见到族人了，是山神捡回快要饿死的他，教他修炼与生存之道。

“他们不是不要你，只因地隙不断地扩大，吞噬了许多灵兽的家，为求自保，穿山一族自请前往地隙深处查探，十死无归。”

穿山瞪大眼睛，呆呆地仰头看着面泛怜悯的山神：“不……”

“哥哥、哥哥也去了吗？”他颤抖着询问，在得到山神肯定的答复后，难以置信地摇头，神情愈发崩溃，“不可能！哥哥都去了，为什么我不能去！”

他明明和哥哥同岁，他也可以的！

“因为，”山神深吸了口气， “你的背甲不够僵硬，根本抵御不住山火的侵蚀，他们不愿意你送死。”

仿佛一只无形的手铮然挑断绷到极致的琴弦，男孩跪倒在地，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呜咽着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他十指化作兽爪，死死按在胸口，血丝蔓延，季慈词眨了下眼，撇过脑袋。

她自私自利惯了，根本无法理解灵兽自杀式保卫山林的选择——令她震撼。

山神目光在季慈词身上一定，唇角抿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而后祂抬指点在天冬身上，阻止他乍然暴起向外猛冲的身形。

疯狂挣扎的男孩眨眼便化作一只巴掌大小的穿山甲，山神将他送到季慈词面前，松开钳制他的力道前，轻声道：“你也不想他们的苦心白费罢？你会替他们报仇的，对吗？”

报仇？

精准捕捉关键字眼的季慈词抬起眼，没有错过山神眼底一闪而逝的赞赏。

什么意思，故意透露给她的消息？

荼毒凡界许久的兽潮竟是人为吗？

季慈词双手捧过陷入昏睡的小穿山，迟疑片刻，不再多留。

时逾白在初来时的石洞里等她，食人的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