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愿

陷入昏睡，山神的神识也依旧幻化成人长久地停驻在山神庙附近，劝告村民离开，希望用他们的平安来换取一点点信奉之力。”

“但他们从来都不听，兽潮爆发后，他们更加不信任山神，不再进行任何祭祀，年轻的村民甚至开始仇恨山神，责骂祂得了那么多供奉却不做实事，临阵脱逃。”

“他们怎么不想想，如果没有山神的镇压，地火早就将整座山脉焚毁了，他们根本活不到怨恨山神的那一刻！”

“越来越多村民死在兽潮中，于是，他们毁了山神庙，姐姐你也看见了，山神像断肢掉漆，都是他们的杰作。”

穿山抹了把脸：“山神像承载了山神部分灵识，山神像被鞭打摧毁后，失去信奉之力的山神愈发虚弱，最后被地火反噬，肉身变成一只怪物。”

“神不会抛弃祂的子民与家园，他们为什么不愿意相信祂呢？”穿山一拳锤在石壁上，抽噎道，“山神不要那具妖化的肉身，但神躯难毁，除非反噬。山神庙建立之初，山神同村民定下过信奉与庇佑的牵绊，祂要用契约的反噬来摧毁自己，今日下场，是他们毁约的代价！”

季慈词回头望向漆黑的来处，长久沉默。

这个世界的法则，好严苛啊。

都是原书中没有出现过设定，时逾白说这里即将被摧毁，可她看着，好像还好得很？

她很少看网文，听说过穿书攻略反派，阻止黑化毁灭世界等诸多套路，却似乎没有见过这种完全脱离主线自成一套设定的，这么逻辑严明的世界，崩坏？骗鬼吗？

季慈词神色复杂，许久才扯了扯时逾白的袖子，低声问道：“设定里有神这种东西吗？”

明明是大女主升级流修仙爽文，全篇宁禾都在进仙门、修炼、闯秘境、拿灵宝、升级打怪，最后到了大结局带着主角团美美飞升成仙，哪里来的神？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头都有它的山神，那岂不是还有河神灶神之类的存在，什么神怪传说与仙侠大乱炖……

“神，不过是愚民给我们的美称罢了。”

一声叹息，白光大现，一人两兽出现在一个崭新的殿堂中，轻纱迤地，将帘后女子的身形遮掩得缥缈。

纱帘一层层打起，露出里头的光景，女子臻首娥眉端坐宝榻，她抬起低垂的眉眼，朝来客露出温和的笑意：“抱歉，不能远迎。”

季慈词目光落在她的裙裾，华丽的花织被山石吞没，足以窥见裙下盘坐双腿的情况——想来已经如同裙摆那般陷入山中。

女子朝季慈词点了点头，肯定她的猜测，而后轻声道：“世间本无神，往后你见到和听闻的神，都与我一样，是一方水土承托民众信奉而演化的精怪。我们与山林草木、江河湖海同生，经过漫长的年月修出神识，只要民众愿意供奉，我们便能更大程度地主宰与统辖自己的领域，调度风雨回馈信仰。千百年来，我们与人保持着这种平衡。”

山神轻叹了口气：“但三年前，我的几位朋友先后传来噩耗，祂们坐化前给我留下讯息，警示我小心地火。我千防万防，也仅仅封印了地火半年而已。”

“地火？”

“是啊，我们都这样称呼这场灾难，它们从裂开的大地缝隙中来，带着无尽的怨戾之气吞噬所有生机。最开始被影响的，是山中灵兽。它们感知到危险，自发组队反击，然后，”山神苦涩地笑笑，“你也见到了，它们被地火炼化成妖兽，成为昼伏夜出的兽潮。”

时逾白沉声：“为什么大地会裂开？”

“不知道，”山神摇头，“好友出事后，我尝试调查，却始终一无所获。”

难道这便是这个世界崩坏的起因？

季慈词咬着手指关节，思索片刻后，开口道：“穿山说你要见我们。”

“是的，我的神识连接这条山脉，前日我见有异世之人似有破局之法，故而贸然请求。”山神垮下肩背，朝堂中并立的两人伏下身，“请你们替我完成最后三件事。”

“其一，带着那群可怜人的尸骨回到村中，让他们离开世代生活的村庄，到别处谋个生路。”

“其二，承诺我不同任何人提起这里发生的事情，扩散无端的恐慌。”

“其三，”祂直起身，招手唤来忍泪的穿山，“请你带着这个孩子离开这里，保有此山中最后一只灵兽。”

“那你呢？”穿山泪眼朦胧。

山神望向时逾白，唇角牵起一抹笑：“异世之人，请你助我。我将带着这条山脉沉睡，不叫地火以此蔓延，荼毒世间。”

时逾白没有应答，垂眸看向面色冷冽的季慈词。

少女郑重地盯着这只不愧为神的精怪，一字一顿道：“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