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龙（二）

甲板上传来阵阵惊呼，人群乱作一团。司弦忽然纵身跃起飞越人群，准确无误地掐住阿言的脖子，落下一道绝音结界，冷声道：“你知道幕后之人，对罢？”

“殿下。”阿言的帷帽被掀落在地，伤疤在闪电照耀之下更显狰狞，她轻声道，“民女早已不为他效命，昨日煽动百姓，今日出言阻止，都只是想拯救全船人的性命。”

“他究竟是谁？”

“若民女说了，还有命活么？”

船身摇摇晃晃，司弦眼中带上果决狠意：“你觉得你不说，今日便逃得掉？”

阿言的脸上尽是平静：“殿下聪慧过人，民女相信殿下终有一天会知道答案，可绝不能是从民女口中。民女今日可以死，但不能连累想保护之人。”

“你想保护的人是谁？”司弦沉吟片刻，“是......”

“殿下！”阿言忽然出口打断他即将说出的名字，目露恳求，“她甚么都不知道，请您当我与她从未相识。”

话毕，她忽然间迸出强大的法力，趁司弦不备飞快挣脱他的力道，从船舷上翻身落入海中。

......

“殿下！船已沉了一半了！”孟长留边指使卫兵们往外泼水，边绝望呼道。

司弦扭过头，收起面上冷意，瞬间又换上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怕甚么？本王早有准备。”

他抬手祭出无弦琴，那一把形如玉尺的琴在空中越放越大，最后竟变成与船艆一般大小，漂浮于海面之上。

“诸位道师，随我上去罢。”司弦笑吟吟邀道。

众人忙不迭地上了琴船，沈然回头望一眼呆伫不动的江月之，疑惑道：“江姑娘，你怎还不动身？”

他话音刚落，司弦便忽地跃至江月之身边，一把揽过她的肩膀，脚尖点地凌空而起，落至琴船之上。

仍在灵识中全力与黑衣人斗法的江月之察觉肩上传来淡淡温度，匆忙分了部分灵识回到现实，道：“多谢殿下。”

“回来了？”司弦瞟她一眼，“再没反应我可要招魂了。”

就在此刻，狂风骤雨再度袭来，海上惊涛骇浪，掀得众人一个趔趄。司弦道：“诸位，随我一同倾注法力，稳住此船！”

他一个漂亮的纵身回转，轻盈宛若飞雀，足尖微微落至琴尾，整个人几近悬空，法力自他掌心尽数倾泻而出，灌注于船身之上，琴船顿时如同得到安抚的幼兽一般，不再剧烈摇晃。

船上众人也纷纷效仿，将法力注入琴船，一时间，琴船竟在滔天巨浪之中岿然不动。

“还有甚么招数？不若都给本王使出来。”司弦笑道。

仿佛为了响应这话，狂风骤雨逐渐平息，天空不再电闪雷鸣，黑云悠悠消散，海面归于平静。

众人心知这平静绝不寻常。

果然下一刻，似有缥缈之音从很远的海面传来。

沈然奇怪道：“怎会有女子的歌声？”

江月之一心二用，边与黑衣人周旋，边侧耳听着这空灵波诡的歌声，面容顿时大变。

“是海妖！”

且还不止一只......

是成千上万只海妖的歌声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那歌声凄美朦胧至极，先是飘飘渺渺好似天上仙女的柔纱翩然而落，其次魅惑好似娇美娘子在耳畔轻声呢喃，尔后又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又似北风萧萧马蹄疾，最后像是忽从幽邃深广的海底冲天而起，来得远比暴风雨更有排山倒海之势！

江月之悚然道：“别听！快捂住耳朵！”

然而已经晚了，从听到海妖歌声那一刻，众人便不可避免地陷了进去，面色先是惘然空洞，再是泫然欲泣，尔后便陷入无法自拔的情绪之中，有人悲恸，有人哀号，有人跺脚又哭又笑，更有甚者竟自绝生机，接连投入海中。

司弦惊于眼前一幕，跃至人群中几番闪现使出定身诀，呼道：“你们怎么回事？”

被他定住的人虽身不能动，面上却依旧怆然。

江月之眼下变成一心三用，边斗黑衣人，边抵御海妖歌声，边祭出一线天，剑光划破不断涌来的音波，然而也仅是勉力抵御。

海妖实在太多了！

她分神看向司弦，心里暗暗奇道，他竟没中招？

当初在赵宅时，连她都差点吃了海妖的亏，要不是跟它交过一次手，她这次也未必能及时警戒。

此刻脑中画面却蓦然一黑，她附于木箭上的灵识时效已至，在空中停滞瞬间，竟被黑衣人趁机一刀劈断！

同命符立即生效，黑衣人必已当场毙命。然而木箭上的灵识受伤也不可避免地传导到了躯体，江月之身形晃了晃，嘴角溢出鲜血，灵力涣散的那一刻，海妖歌声及时趁虚而入。

她脑海中混混沌沌，仿佛又回到了姜府起火那日。

火势滔天，姜家上下几十口尽数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