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龙(一)
桐芽县午夜寂寥,唯有雨声簌簌。
四处忽然惊起马儿嘶鸣,骤然撕破平静夜幕,路面上马蹄踏过之处水花四溅,街巷中有星星之火映亮夜色。
飞霞楼门前阔道平坦,谢秋远远纵马疾驰而来,翻身下拜:“殿下,属下已查探过桐芽县以北所有医馆,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酬冬紧随其后,勒马急停,同样跪拜道:“殿下,属下也将桐芽县以南各处医馆翻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中过灵气的伤患!”
司弦负手转身朝向江月之:“你确定歹人今夜必定会出现在医馆?”
“殿下先前下令把住各道关口,如此短时间内,他们应当逃不出桐芽县。”江月之满腹疑云,思忖道,“我那灵气足以伤人肺腑,虽不至于立即要了那人性命,但若不及时寻医救治,也难以捱过今晚。”
她心中忽然咯噔一下,联想到先前之事,脑海隐约有了种猜测。
但她面上却丝毫不显山露水,只道:“也罢,那贼人身法迅疾近妖,可能确已先行逃了。今夜殿下如此兴师动众,民女感念在心,明日捕龙尚需养精蓄锐,殿下不如早些歇息。”
司弦一手抱胸一手支颌,打量着她的神情:“真不查了?”
江月之平静道:“事有轻重缓急,民女不希望为了此事,误了捕龙大局。”
......
江月之再度回到客房中,挥手使诀,先前打斗留下的满地狼藉瞬间恢复如初。
她已疲累至极,端坐床上,正打算闭目养神稍许,面前却忽然飘来一张传音符。
她信手捻来,睁眼一看,是江默的字迹:“月娘安否?今日阿姐外出,归来却察宅中有异,似被贼人闯过,却又无物遗失,心中忐忑,难以安寝。”
江月之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她离家前分明布下了严密阵法,莫说妖物和贼人,应连苍蝇都飞不进一只。
传音符阅过即焚,化为灰烬。她凝神闭气,随手拈出一张传音符,指尖以灵气为毫,书道:“阿姐莫急,不若让一线天回去一探究竟。”
江默的传音符很快回了过来:“不必。月娘捕龙尚需法器相助,怎可因我之事罔顾自身。”
江月之思来想去,起身随手劈开座椅,拾起椅腿,用灵气削成一根简易木箭,尔后咬破指尖,在木箭上依葫芦画瓢画了道引灵符,又画了道同命符,分出部分灵识赋于其上。
她往窗外轻轻一送:“去找我阿姐。”
木箭穿过茫茫雨幕,在夜色中疾行。
虽然没有雪妖血,但她的血,也足够支撑这根木箭回到五竹镇了。江月之十分谨慎,若是这根木箭被甚么有心之人破坏,她会立即启动同命符,必令其遭到反噬。
......
翌日清晨,整整下足一日的春雨终于停歇,朝阳刺破云幕,金光洒落大地。
无涯海岸边一艘大船巍峨庞然,船上船下各有八排卫兵肃然持刀,分立两侧。
司弦玉冠束发,一身暗玉紫蒲纹团花衣衫翩然,负手立于船头甲板之上,目光朝下凝望着鱼贯登上船梯的捉妖师们,泱泱玄色人群中一抹竹叶青分外显眼。
他唤道:“酬冬,船上各处可仔细排查过了?”
酬冬拱手道:“属下与谢秋分头一一确认过,船身无恙。”
“那便好。”司弦虽心有疑虑,但也点点头,“忙去罢。”
本以为今日多少还会生些变故,他虽连夜加派人手看守船艆,但也未曾料到登船之事如此顺利。
莫非顾生朝背后之人竟放弃出手了?
他正忖度,一位名唤孟长留的主事前来禀告:“殿下,辰时已至,无人登船了。”
“那开船罢。”
“开——船——”卫兵传令,声如洪钟。
江月之趁着无人注意放生了母子蠃鱼,尔后倚靠在船舷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出神。身旁的莫闲与沈然一碰面便开始争吵不休,她听得烦躁,索性弹指给莫闲使了个默诀。
莫闲正唾沫横飞地骂:“你个小子,跟着我们作甚?来拖后腿的吧......”下一刻,他的聒噪声似是被甚么掐断,瞪着眼睛张口却发不出丝毫声音,模样甚是滑稽。
江月之与沈然忍不住一齐“噗嗤”笑了,耳畔却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慢一慢!别开船!”沙滩上远远传来一名女子的急切呼声,她的身影快速穿过沙滩,疾奔而来。
江月之循声望去,只见那女子头戴帷帽,黑色衣衫在风中飘扬,皂纱被吹开时露出面庞一角伤疤。
阿言?
船身已徐徐离岸,阿言的呼唤中更多了几分悲急:“殿下,别开船——”
江月之毫不犹豫,纵身掠至船尾,探身伸出皓腕冲她喊道:“抓住我!”
阿言快速跃上岸边礁石腾空而起,伸手探向江月之,两手相碰之时却只堪堪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