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龙(二)
江月之站在熊熊烈火之中,惘然四顾。
她看到了爹娘,死状无比凄惨,原本鲜活明亮的人瞬间成了两具焦尸。
从此她骤然失怙,无所归依,甚至不能堂堂正正用自己的名字。
姜青追这个名字,是爹爹取的,代表了他为官的希冀。他道:“凝暗流之墨,追青天明月。”
而江月之这个名字,仅仅是她本该拥有的完满人生中不完整的一部分。
爹娘那么好,一生行善,为什么有人要害他们?
为什么要害她与阿姐被迫寄人篱下,变成两片无法归根的落叶?
“为什么......为什么......”她泪如雨下,口中喃喃。
几近心神俱灭之时,她身上却忽然传来一阵奇异感觉,就像她小时候在火中绝望奔走时,那人周身清凉的气息将她包裹。
那人道:“无事了,睡罢。”
是他救了她。
后来她在他怀中醒来,身旁睡着阿姐,耳畔传来马车的轱辘声和哒哒的马蹄声。
“醒了?”那人的声音异常温和,好听得像清霜白露。
“你是谁?”小小的她看着他的脸。
那张脸怎么形容呢?眉目像世间最妙手的画师精心描绘出来的,鼻峰比冷雾环绕的青山更加秀挺,一颦一笑间宛若清风明月被尽数揽进嘴角,天地黯然。
小青娘只呆愣了一瞬,她茫然四顾道:“我爹娘呢?我们去哪里?”
那人抚摸了下她的头发,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我们去五竹镇,那里离长安很远。”
她坐在他怀中,两行清泪唰地滑落,道:“我爹娘死了......是么?”
那人声音很温柔,带着叹息:“他们与你缘分已尽,已往生去了。”
“甚么叫缘分已尽?”
“你与你这一生遇到的每个人都有缘,只是有的缘长,有的缘短,这是命数。”他道,却又低低笑了一声,“可我不服命数。”
......
“江月之?”
“江月之!”
谁是江月之?
哦,是了,是她现在的名字。
江月之猛然睁开眼睛,司弦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映入眼帘,见她终于回神,才松口气道:“你没事罢?”
海妖的歌声已像潮水般退却,琴船上仅余江月之、司弦,酬冬谢秋、沈然莫闲,以及几名天师,众人皆已缓过神来,心有余悸。
江月之抚上心口,以灵力修复内伤,道:“我没事,多谢殿下。”
“那海妖忽然不唱了,不知是不是还有后手。”酬冬有些忧虑,又崇敬道,“不过殿下真厉害,竟完全不受影响。”他脸上还留着几道涕泗横流的干痕呢。
司弦挑眉,笑道:“海妖的能耐在于搅乱心神勾起悲伤,我又没经历过甚么悲伤的事,怎会中招?”
“也是,殿下从小就是个乐天性子。”酬冬道,“我还从未见过殿下为甚么事情伤神呢。”
“你以为我是你?方才哭得跟个鼻涕虫似的,好不丢脸。”司弦毫不留情嘲讽道,“你到底想起甚么事了?这么伤心。”
司弦后半句真正想问的,实则另有其人。
他方才看到江月之中了海妖之音的神情,不知她究竟经历过甚么,竟比船上所有人相加还要凄痛万分。
对于殿下的问题,酬冬从不推拒,他腼腆道:“......我想起小时候被送去殿下身边当侍卫,那还是我第一次离家呢。”
“哦,原来我们初次见面竟然是你的伤心事。”司弦指着自己心口一本正经道,“现在本王可是伤心了。”
众人失笑,海面风平浪静,危机暂时解除,原本凝重的气氛总算略微活跃。
司弦偷偷瞅了一眼江月之,她却没笑,只怔怔望着海面出神,不知在想甚么。
“我们行驶半日有余,为何连龙的影子都见不到?”孟长留道。
“殿下,依属下愚见,众人已耗费不少法力行船,海妖又折损我们颇多道师,若能养精蓄锐一番,再行捕龙不迟。”谢秋道。
莫闲忽然指着前方,惊喜呼道:“那儿有座岛!”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有一黑色岛屿远远浮于海面之上,像是一座岩石岛。
“殿下,我们是否要登岛歇憩一下?”沈然有些跃跃欲试。
江月之却觉有异,她道:“殿下,这岛出现得诡异,还是小心为上。”
“嗯,我也赞同。”司弦思忖道,“恐怕是个陷阱,绕开它。”
众人齐声应和,以法力驱使无弦琴绕开岛屿。可不论朝哪个方向行船,那岛屿却始终浮在前方,像挥之不散的魂魅。
江月之心中生疑,她开启法眼察看一番,那岛却与肉眼所见无甚不同。
她的法眼可以分辨出任何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