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碧菱和你，应当是一伙的吧。或者说，碧菱是你派来的，从十年前开始一直呆在我身边，向你传达我......甚至是，魏家的消息的......细作。”

柳青穆忽然抬起了头。

“不是，你究竟想哪里去了？不是魏家......小禾你误会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魏禾会想到这个层面上，情急之下想从床榻上翻身而下。

怎奈祝大夫早有先见之明，施针将他双脚的经脉暂时封住，且柳青穆方才在春满楼一直死撑着，陡然放松下来，这时还真有些虚弱，下半身一时半会动弹不得。

魏禾：......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柳青穆在床上无助挣扎，冷淡得像是个陌生人。

像在等一个解释，又像在等一个宣判。

“不是吗？”魏禾声音很轻，“碧菱，难道不是你派来魏家的吗？”

柳青穆出了一身的虚汗，却还是没挪动分寸，终于彻底放弃，脑袋倚在床边，喘着气道：“是......”

“八年前，是，是我派碧菱去洛阳魏氏。”

魏禾眼眸在烛光的映照下，彻底沉了下来。

呵。

碧菱......果然是他派来的。

原来自己这么多年来在魏家，除了娘亲之外唯一信任的婢女，竟也是他人的细作。多年来在洛阳挣扎存活，也是对方窥视下的一个笑话么？

怒气从心底蔓延开来，在身体四处横撞，最终对上柳青穆的那张惨白而虚弱的脸，又被强硬地按下胸腔，犹如一根根尖刺，扎在魏禾的每寸皮肉上。

把碧菱派来监视魏家，自己却又弄得这副模样，究竟是怎么想的。

柳青穆侧头看着魏禾，眼眸沉沉的，藏着无限思绪。

“可与其说我是派碧菱去魏家，倒不如说是我让碧菱去你身边的。”

魏禾忽然抬起了头。

柳青穆静默地看着她，脸藏在挂帐下的阴影处，“小禾，你不记得我了吗？”

屋外天光早已堙灭，可竹窗外还透着深邃的蓝。

就如桌上烛心跳动的颜色。

记得什么？柳青穆吗？

她和柳青穆，之前认识吗？

魏禾脑中有画面一闪而过。

她这时不知为何，无比想看清楚柳青穆此时此刻的模样，心神还在疑惑，身体已经站了起来。

椅子被她弄得轻微作响，咯吱一声。而她也在站起来的那一刻，看清楚了床榻上之人的眼睛。

深邃，却很坦然。

这一响动、与柳青穆视线的碰撞，忽然把魏禾拉回了很多年前的某个瞬间。

那日傍晚，载着她的马车疾驰过市集，她也是听见了马匹嘶鸣。而后在某个午后，她也似乎和这双清澈的眼眸碰撞上过。

一如此刻。

柳青穆看她震惊，知道她总算是想了起来，勾起唇角，笑了笑。

接着他叫出了魏禾记忆中的那个独特的称呼，“小禾姐姐。”

魏禾站在桌旁，怔愣了很久。

半晌，她干哑道：“你是小黑......”

柳青穆又是一笑，“是——现在可以不叫小黑了么，其实很早之前我就觉得了，这个名字有点像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