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女蛟龙醒的很是时候，本座带着一群人下到地宫之时。

她正坐在石榻边，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如云的青丝铺在细白的手掌之上，其情其景，很似本座从前看过的一张仕女图样。

香蛮随手幻化出一张大椅，懒懒一坐后，又幻化出一包南瓜籽儿，咔滋咔滋的嗑了起来。

全然一副看热闹的闲适之态。

玉衡则躲在本座身后，探头探脑瞧着眼前的一双人。

女蛟龙见了本座先是一怔，刚欲开口说些道谢的话，便又瞧见了那抱着蛟蛋的小仙君。

两人对视，俱是一默。

本座闻着那南瓜籽儿的油香，有心想找香蛮要一捧来嗑，又怕破坏了他二人间的肃穆。

是以，也只得作罢。

那女蛟龙从石榻边起了身，气色倒是比五百年前红润许多。

眼眸扫过本座的神君衣饰后，又盈盈一拜。

“银寒多谢神君救命之恩”

本座对着她抬了抬手。

“无妨，彼时本座历劫伤了元气，到底也是承了你的情，才能那样快的调和气息”

银寒微微颔首，又转头看向小仙君，一双水当当的眸子里，并无太多波澜。

细看之下便能发觉，这双眸中，唯有冷淡而已。

她抬起手掌，对着仙君怀中的蛟蛋招手，那蛟蛋便好似认主一般，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久不见蒙弦仙君，也不知仙君如今阶到几品，便不同仙君行礼了”

“......银寒，你还在怨我”

女蛟龙移开目光，只盯着一处虚空看去，木讷道。

“仙君既见了这蛟蛋，便该知银寒已同旁人生了情意，故而，仙君实不该再来找银寒”

蒙弦蹙眉，眼中有伤亦有泪，只问。

“你说什么？”

本座歪了歪头。

“她说这个蛋不是你的种，你怎么连这个话都听不明白？如今晋仙之前都不考文论了么？”

说话间，本座回头看向玉衡。

玉衡捏着刚同香蛮讨来的南瓜籽，眨巴眼睛替本座捧了一回哏。

“要考的，想是蒙弦仙君久在沙场征战，一时忘了也未可知”

香蛮捂着嘴笑了两声，又往地上啐了一口瓜子皮儿。

见那小仙君的脸色青了又紫，紫了又青，不由笑的更欢了，兀自喃喃道。

“这不比在凡间听戏有劲多了？”

本座闻言一叹，觉得不好再这样胡闹下去，便对那女蛟龙说道。

“银寒，本座当年承你的恩，平安渡了劫，而后又将濒死的你救下，搁置在幽冥地宫中，将养至伤愈，如此这般，可算是报了你的施血之恩？”

银寒又再行礼。

“自然”

“彼时你自顾不暇，蛟蛋不好久放在此间阴寒之地，本座便将其带回了天宫，却不想那日本座饮醉了酒，竟一时糊涂，将这蛋给了一位擅庖厨的仙子，而今这个蛋......已然八分熟了，还望你......咳，自然，此一事本座既错，便势必会担你一怒，你若有什么补救的法子，或不能得成的心愿，本座全你念想便是”

银寒听的一愣，低下头去看自己怀中的蛋。

“八分熟？怎会？这蛋里头的蛟胎已然成形，很快就要破壳而出了”

“嗯？”

本座近前两步，伸手抚上那滚圆的蛋。

“这样厚的蛋壳，你如何晓得它里头的情形？”

银寒一笑。

“神君说笑了，哪有为娘的不知儿？蛟族孕育不易，龙蛋一旦脱离母体，便会和其母神识相连，以求在险境之中，第一时间便能寻得母亲庇佑，且龙蛋之壳厚，堪比玄铁金刚，若非用琉璃火凤凰焰炼化，是决计破不开的，区区庖厨之火，自然不会伤及蛋中胎儿，若当真是伤了它，银寒只怕早就醒了”

香蛮听得有趣，便从榻上起了身，啧啧称奇道。

“这么硬呐？”

说话间，她还伸出手来，敲了敲那光华流转的蛋壳。

“很好很好，日后待它蜕了壳，本君便留下这蛋，做个蘸墨的砚台，想来是极耐磨的”

小仙君站在一旁，被众人无视的十分彻底。

他似是还欲说些什么，可银寒的脸色始终冷着，连看他一眼都不肯。

原以为今日事，是个旧爱相见，男默女泪的晦气场面。

不想这银寒，却是个极拿得起放的下的妖族女子。

本座冷眼瞧着，倒是很看上她这个利落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