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银寒依依抚摸着怀中蛟蛋,略一垂眸后,似是定下了什么主意。
抬眸便看了本座一眼,这一眼极隐晦,也好在本座看懂了她的眼风。
“蒙弦”
小仙君回了神,低头抬手擦了一把眼角,又对着本座一拱手。
“末将在”
“早听闻你效命于魔界战场,如今也熬到了独当一面的仙阶,想来平日也是事多繁杂,难以抽身,今日耽搁了你半日,很是不该,你便先回天宫去吧,既然这蛟蛋同你没有干系,那后头的事,便也同你没有干系了”
蒙弦闻言,仍是木然着脸色,回眸怔怔看着银寒。
“小寒,旧时旧事开过花,今时今日却未结果......我不甘心的”
银寒轻笑。
“有些事,有些情,存时如铁树,能开花已是天缘有份,若要等它结果,只怕要熬干了我的寿数才能如愿,银寒同仙君一样,皆不愿一生执迷于情爱,毕竟仙君当年说过,同一妖族女子痴缠,未免不智,银寒如今细想此话,竟觉万分在理,不得不佩服仙君彼时的真知灼见”
不知那蒙弦听了这话怎样,本君听着,倒觉得她说的中肯豁达,很有些水平。
若是莲清也有她这番高见,也就不辜负本座的一番教诲了。
蒙弦终是走了,玉衡抬手掐算了时辰,只说挂星的时辰到了,便也随着蒙弦回了天宫。
香蛮手中的南瓜籽嗑完了,又觉得口干,便伸手扯了扯本座的衣袖。
“嗓子干,变盏茶汤润润”
“你自己不会变?”
“你变的是仙宫的茶,茶叶得烈阳月华滋养过,香得很,我变的都是幽冥境的茶,这鬼地方不见天日,清早八晨也没个大太阳,种出来茶叶涩的很”
本座一笑,拿她无法,只好幻化出香茶一盏奉上。
及至香蛮喝上了茶,本座才回过头去看向银寒。
“你可是要本座支开那蒙弦?”
银寒拘礼,姿态有些垮塌,不复方才见那小仙君时的挺拔凛冽。
她低声道。
“是”
本座行过两步,坐在了眼前的石榻上,又问。
“他如今已经走了,有什么话,你便说吧”
银寒抱着蛟蛋又是一跪。
“求神君将银寒之子,带回天宫抚养”
香蛮闻言瞪圆了眼。
“咦?你竟不要自己的孩子?”
本座略沉吟了一瞬,便道。
“本座失察将这蛟蛋送至险境,原也该应你一个求告,只是,你为何不肯亲自养育自己的幼子呢?”
银寒双膝在地,眼中隐有泪光。
“多年前,银寒拜在河伯仙人门下修仙,却因道心不稳,堕入了红尘情爱之中,此后三百年,一直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便怀上了这一胎夺命的蛟子,蛟族产子艰险,稍有不慎便要丧命,银寒无法,只好回西海同爹娘求援,却不想爹娘闻听了此事,立时便将我赶出了家门,只说我毁坏了蛟族的名声,不准我日后踏足西海”
香蛮摇摇头,叹道:“好狠心的老子娘”
本座冲她摆了摆手。
“你莫聒噪,叫她说完”
银寒抬手拭去腮边眼泪。
“后来,银寒无法,只得厚颜再上仙山,求援于师门,却不想一回师门,便见往日爱侣同师父跪地认错,只说他同......同......”
说到此处,银寒呜咽难当,落泪如珠,竟哽咽的说不下去。
本座轻叹,替她将话续了下去。
“他说,同一妖族女子痴缠,未免不智”
银寒垂首。
“是......”
“自此之后,银寒便舍了家门与师门,更舍了往日缠身劳心的红尘痴念,心灰意冷之间,就将自己沉入了那寒潭深处,只盼自己与腹中子,能一并冻亡在那方寒潭之中”
世上竟当真有这样叫人心寒的情爱。
情郎无有情意,家亲也不见怜爱,就连河伯那老儿,竟也不肯护住这小小女弟子。
只将那负心的蒙弦,教化成了一介仙君。
真是,仙门不幸。
本座略叹了一叹,便又道。
“你可是怕这孩子跟了你,日后要吃苦头?”
银寒擦干了脸上泪痕。
“是,银寒如今法力低微,更是个无地容身的处境,幼子何辜,若一生都跟着我颠沛流离,只怕他......他也不能成器,银寒幼时曾听闻,太阴神君乃是天帝座下唯一一位半神,修为道心皆已至化境,我儿若能拜在神君座下,实是他前世修下的福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