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二)
是,”上官宁作揖道:“家父先受武帝顾命之责,后受昭帝宠信之恩,却不思回报,竟枉顾祖宗荫蔽,做下那等罪孽,实为不忠不孝。小人身为罪臣之子,本该随父兄共赴黄泉,承蒙陛下天恩,知晓罪民未参与谋逆之事,便念与罪民总角之情,免了罪民死罪,又蒙陛下信赖,允我以戴罪之身出使乌孙,罪民幸不辱君命,回朝后更委以重任,在大鸿胪任了典客之职,专司与乌孙往来交通……”
“既再得朝廷重用,何以再负皇恩?”赵广汉厉声道。
“这……”上官宁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因当面指责陛下将故人之女带入宫中,以妄议宫闱一事被打入狱中。此处人员众多,其中阴私实在不便多言,便悄悄向一旁的县尉王滂递了个眼色。
王滂会意,立刻上前说道:“启禀大人,前批假玉石便是上官宁发现的。”
王滂的话让赵广汉颇感意外:“公卿之后竟对白玉石有研究么?”
“罪民早年曾经督造家中别苑,对房山白玉石略有涉猎。”上官宁回道。
“倒借了你这逆犯之子的才。”赵广汉哼声道。
上官宁急忙告罪。
看着跪地的上官宁,赵广汉略有沉思,自己屡屡以言语羞辱,这上官宁毫无愠色,唯唯俯首,倒与上官桀、上官安迥然不同,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不免对他另眼相看。
“既然你懂白玉石,那这几日便在本官身旁随侍吧。”赵广汉说道。
“多谢大人赏识!”上官宁叩首道:“启禀大人,小人向大人再举荐一人。”
“何人?”赵广汉问道。
上官宁回道:“此人名为龚遂,字少卿,山阳郡人,原为故昌邑国郎中令,刘贺被废后因屡谏未堕其流而免死,只以髡发示众处置,此次与罪民一同来到皇考陵园。”
“此人本官倒有所耳闻,”赵广汉努力搜寻者脑中的信息,“刘贺被废后,原昌邑王府群臣二百余人均受诛,唯龚遂与中尉王阳被赦免。”
“大人说的没错,”上官宁道。
“起来说话。”赵广汉道。
“谢大人!”上官宁站起身,继续道:“龚遂此人,为人忠厚,刚正不阿,为故昌邑国郎中令便屡屡劝谏刘贺行正事,后随刘贺入京承继大位,对刘贺不义之举亦多次劝谏,陛下敬其为人,免予一死。”
“刚正之人不难得,本官需要的是治事之才。”赵广汉道。
“当年昌邑哀王之墓便是此人监造。”上官宁回道。
“此话当真?”赵广汉惊喜道。
“千真万确。”上官宁回道。
“好,叫龚遂来见本官。”赵广汉高兴道。
“喏!”王滂得令,命随侍去传龚遂。
“没想到这小小陵园卧虎藏龙,李大人,为何不报与本官知晓?”赵广汉转身对李亭年说道。
“啊?这……”方才上官宁自述家世已经让他一小小县丞惊掉下巴,后又听到废帝刘贺近臣的名字,更是惊得眼珠崩裂了。两个如此大有来历的人物就在自己眼皮底下都不知晓,何谈举荐呢。
赵广汉看着一脸惊异的李亭年,料想他定不知情,摇了摇头,对他说道:“带本官去看看那些剩下的碎石吧。”
“大人,这碎石已无用处,看它作甚?”李亭年疑惑道。
“大人要去,你带路就是,哪来这许多问题?”苏城上前道。
“喏……喏!”李亭年被苏城腰间的佩剑吓到,急忙拱手:“请大人随下官来。”
行过墓道,转过墓室围墙,一座小山丘似的碎石堆便出现在眼前,这碎石就有如此之多,那当初废弃的白玉石该是何其多。赵广汉暗自捏紧了拳头,随后对李亭年吩咐道:“入墓室吧。”
“喏!”李亭年领命,引领赵广汉一行前往正在修建的陵园。
这时王滂领着一位年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同样身穿粗布麻衣,与上官宁不同的是身形壮硕、个头矮了半头。
“罪民龚遂叩见大人!”来人正是上官宁举荐的龚遂了。
“免礼。”赵广汉抬了抬手。
“听闻你曾督造过国王陵墓?”赵广汉问道。
“回大人的话,罪民在昌邑国时曾有幸为哀王监造陵园。”龚遂回答道。
“好,今后你也同上官宁一道随本官监造皇考陵园,事成之后,本官定向朝廷保举你二人。”赵广汉道。
“叩谢大人再造之恩!”上官宁、龚遂立刻跪地叩拜。
“随本官一同入墓室查看。”赵广汉抬脚向面前墓室走去,众人随后跟上。
墓室内,赵广汉边走边问,县丞李亭年、县尉王滂一一作答,上官宁和龚遂从旁补充,待走完整个陵寝,夜幕已经降临,陵园内点起灯笼,赵广汉一行才从墓室出来,有属吏前来请示何时开晚膳。李亭年偷偷抬眼瞄了一下自从进墓室就一直铁青着脸的太守,张了两次嘴却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