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二)
太守亲来皇考陵园视察的消息两日前便传到了,当地县丞李亭年、县尉王滂以及一众曹吏均在陵前官道迎接赵广汉车驾,却唯独不见县令杜建。
苏回上前询问道:“太守亲临视察,杜县令何在?”
李亭年上前禀奏道:“回大人,已着人去请,想必杜大人因事阻隔,误了迎驾一事。”
“哼,好大的官威!”苏回拂袖道:“小小县令竟敢如此怠慢长官……”
“罢了,正事要紧。”赵广汉走出马车说道。
苏回领命,再向李亭年问道:“修建陵园一事进度如何,还不快向大人奏报。”
那李亭年方才被苏回一吓,心似鼓擂,双腿也发了软,起身时竟差点跌倒,多亏一旁的王滂伸手扶了一把。
李亭年颤颤巍巍地躬身走到赵广汉跟前,回奏道:“启禀大人,本县自岁中接皇命修造皇考陵园,夙夜不寐,东西侧室和耳室均已完工,当前正在上回廊与主墓室的白玉石雕,预计二月可完工……”
“什么?白玉石雕还未完工么?”赵广汉疑道:“本官记得前次杜县令述职时便说正月初即可完成所有白玉石雕的工程,为何又延至二月?”
“回大人的话,”李亭年咽了咽口唾,回奏道:“本应正月初即可完工的,不想前次来的白玉石料质地硬脆,竟有一半的料子不中用,如今替补石料才刚运到,故不得不延期两个月。”
“废料竟有一半之多,质监官的眼睛是白长的吗?把人给我叫来!”赵广汉怒不可遏。
太守大人发威,李亭年岂敢怠慢,急忙命人去传质监官,很快便有一个身着玄青官袍的精瘦男子一路滚爬了过来,跪在赵广汉面前叩首道:“小人周文叩见大人。”
“抬头说话!”赵广汉说道。
赵广汉“铁面太守”的名号声闻天下,臣属们但听其名无不战战兢兢,如今赵太守发了雷霆之怒,周文浑身抖若筛糠,哪里还敢抬头。
苏回见周文伏地不起,知道他定是被吓到,于是上前问道:“这儿的白玉石料都是你负责验收的吗?”
“回……回大人的话,”被吓破胆的周文早已语不成句:“小人是……半个月前才……才来的,只……只验了最近的一批石料……”
“还有别的质监官吗?”苏回又问道。
“这……”周文微转头看了看县丞的方向,支吾不语。
“你说!”赵广汉见周文也说不出什么来,于是问一旁的李亭年。
“回大人的话,”李亭年道:“陵园原来共有两位质监官,上个月因验收白玉石料不利,都被杜县令撤了职,下了牢狱。”
“一半的石料不合格竟未检出,该当入狱。”在一旁侧目许久的苏城忍不住道,但在收到其叔的一记眼刀之后,立刻住了口,退了下去。
赵广汉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质监官,问县丞李亭年道:“那些废石料现在何处?”
“废弃的石料?”李亭年似没料到太守会问这个,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废石料的去处,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启禀大人,废石料中整石已经用作墓室基石,还剩一些不合用的碎石,暂时堆在陵园后面的空地,将来可用来铺陈墓道。”这时身后一位身着粗麻短衣的青年男子上前回禀道。
赵广汉眼观面前之人,身长八尺有余,身材匀称、相貌不俗,虽着麻衣短衫,仍难掩其贵气。赵广汉暗思皇考陵园地处偏远,满目尽是草芥,此人恰如芝兰玉树,屹立其中,绝非凡人。
见状,李亭年忙介绍道:“禀大人,此人名叫上官宁,乃京中流放来的罪囚。”
“可是复姓上官?”赵广汉问道。
“正是。”上官宁回道。
“你与逆犯上官桀有何关连?”赵广汉又问道。
忽然听闻父亲的名字,上官宁心内一凛,缓缓回道:“乃是罪民家父。”
听他这般说,赵广汉不禁范起犹疑,再次打量眼前之人,似乎有些不信。昭帝朝时,自己为郡丞,也曾随太守入京朝觐,倒远远望见过身为朝廷柱石的上官桀与上官安父子,那二人豹头环眼、身似熊罴,而眼前之人却是玉树临风的陌上君子,与那父子二人绝无半分相像。
此时县尉王滂上前禀道:“大人,此人确是逆犯上官桀之子,两个月前京城来了一批囚犯,上官宁便在其中。”
“本官听闻上官公子出使西域立了大功,后在鸿胪寺任职,怎么却成了阶下之囚,来了我这偏仄之地?”赵广汉问道。
“这个……”上官宁看了看周边众人,面露难色。
“莫不是为父兄不平,又起了异心?”赵广汉追问道。
听赵广汉如此说,上官宁惊得慌忙解释道:“不,不,罪民岂敢,大人误会了……”
“哼!你上官一族世受皇恩,竟生下不臣之心,如今这般田地,也是咎由自取!”赵广汉正色道。
“大人教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