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一)
俗话说,入了腊月便是年,临近年关,按朝廷体例,各封国国君和州郡太守皆需到京述职。颍川郡太守赵广汉此时正在位于西郊五十里的皇考陵园视察。自今年夏颍川郡接了修建皇考陵园的差事已有半年,而今主墓室的修建尚未完工,作为一郡太守不得不亲临现场。
太守车驾行至西郊驿亭,天已傍黑,都尉苏回禀道:“大人,天色已晚,不如暂投驿亭,待明日再启程。”
赵广汉撩开车帘,抬头看了看西沉的日头,问道:“此地距陵园尚有多少路程?”
“约有十里。”苏回应道。
“好,就在此驿亭驻宿,”赵广汉点头道,而后走下马车。随从们勒马停车,早听到动静的驿丞匆匆迎了出来。
掌灯时分,都尉苏回点齐两百官兵,正分派护卫之事,见赵广汉走了过来。苏回忙上前行礼:“大人,天色已晚,怎么还未歇息?”
“本官刚刚用过饭,出来消消食。”赵广汉看着两百官兵全都点齐,于是问道:“不过暂宿一晚,何以动用这许多人?”
“大人,下官方才向驿丞打听,这驿亭地处颍川与汝南两郡交界之处,管辖难免有疏漏之处,临近年关,常有流寇出没,卑职身负重任,不敢有丝毫怠慢。”苏回恭谨道。
“苏将军,言重了,”赵广汉笑道:“区区几个流寇而已,我赵广汉岂会惧怕。”
“还是当心些好,”苏回道:“大人,天色已晚,您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
“哈哈……不愧是皇宫侍卫出身,苏将军还是像过去那般谨慎。”赵广汉笑着拍了拍苏回的肩膀。
苏回说道:“当年若不是大人您将末将从歹人手中解出,末将恐怕早已面见冥王了。”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合该赵某人积德,让那歹人逃至颍川,这才与苏将军结下因缘。”赵广汉捋须道:“只是苏将军自那之后竟然甘愿伴随赵某左右,让赵某深感不安,真真是误了苏将军的锦绣前程。”
“大人哪里的话,”苏回抱拳道:“末将当年随为皇宫侍卫,但仅仅是守卫宫门的一名十夫长,自追随大人之后,深受器重,以而立之年忝居一郡之都尉,实乃末将祖上之荣光。”
“苏将军之能赵某早有耳闻,只不过宫中人才济济,一时难有出头之日罢了。”赵广汉忽又笑道:“这可让赵某捡了大便宜,苏将军将宫中练兵之法带来颍川,使我郡战力强至百倍,深得朝廷褒奖,这些全都是苏将军之功。”
“大人过誉了,全凭大人教导。”苏回道。
“好了,咱们俩人就不在这儿相互恭维了,”赵广汉笑道:“这次修建陵园进度颇慢,本官怀疑其中定有蹊跷,届时还需苏将军全力协助。”
“末将随时听候大人差遣。”苏回拱手道。
赵广汉微微颔首,正欲转身回房,隐约听得吵嚷之声,苏回也听到动静,忙命副官前去打探。不多时副官带着驿丞远远走了过来。
驿丞躬身来到赵广汉面前,跪地禀奏:“启禀大人,外面来了两个难民,下官怕吵到大人,正要打发他们走。”
“哪里来的?”苏回问道。
“回大人,他们自述自涿郡白玉村而来,家乡糟了灾,到颍川投亲来的。”驿丞说道。
“投亲怎么投到驿亭来了?”苏回身后一名年轻副将说道。
“他们说路上糟了劫匪,盘缠都被抢光了……”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行抢!”年轻副将说急道。
“把人带过来。”赵广汉吩咐道。
“大人,这里肯定有诈,谁不知道涿郡白玉村盛产白玉石,专为朝廷供奉,乃是富甲一方的膏腴之地,岂会有难民!”年轻副将哼道。
“大人面前,休得胡言,还不快去把人带过来!”苏回对年轻副将喝道。
“喏~”苏城极不情愿的领命去了。
“城儿还小,苏将军过于严厉了。”身后的赵广汉说道。
“玉不琢不成器,城儿还是缺少历练。”苏回道。
“好啊,苏将军不只是治军有方,教诲子侄也很有章法啊。”赵广汉道。
“大人谬赞了。”苏回笑道。
二人正说话间,苏城便带着一老一少来到跟前跪地行礼。苏回得赵广汉示意,上前搀起老者。赵广汉眼观老者身着布衣,肩肘之处缝了几处补丁,头戴麻布头巾,鬓角华发早生,发丝稍显凌乱,身形消瘦,面色在昏暗的灯光照映下更显焦黄。
“这位是颍川太守赵大人。”苏回向老者介绍道。
老者一惊,抬头问道:“你就是人称‘铁面太守’的赵广汉?”
“大胆!竟敢直呼大人名讳!”苏回呵斥道。
“草民……该死!”老者慌忙跪地,“草民只是……早就听闻大人执法不畏权贵……
一时……一时……”
“无碍,”赵广汉摆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