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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还是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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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寒风卷进屋内,烛火险些将熄,门关合之时,火苗又蹿了起来,描摹出樊枢瘦削的脸。

“才子来了!”席间有宾客在起哄。

樊篱得知定亲之事,并没有吭声。他仿佛早已有所预料到了。

庾昙在樊篱身后,低眉顺眼,却瞄见他宽大的袖口捏成了一团,狰狞起了许多皱褶。她有些失落地抬起视线往上向樊篱的脸扫过去。

樊篱的喉结在剧烈颤抖地抖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他在把他想说的话咽下去。

烛火噼里啪啦,静默得可怕。如果言语是兵器,吵架是一场非赢不可的战争,人们会用最恶毒狠辣的话去伤害对方,能甩出的唇枪舌战绝不藏着掖着。

但当一个人选择沉默,他连伤害对手的心情都没有了,将言语吞进自己的腹中和饮剑又有何区别。在胃里翻江倒海,痛苦地消化这刀枪。

选择静默,是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向敌人投降。

庾昙觉得这个人离自己很远,她不稀罕这样一个静默的人,哪怕是被痛痛快快地拒绝也心甘情愿。

“阴伯父,我——”

“这样好的亲事,趁着过年喜庆,选个黄道吉日好好办一场。”

樊枢抢了庾昙的话柄。大人的事,小孩只是来走个过场。

“来,好小子,好好陪我喝两杯。”庾期和樊枢打着配合。

庾期看起来也很中意这个安静斯文的孩子,只是这份中意纯不纯粹不太好说。

本来想用酒来放倒樊篱,没想到樊篱意外地能饮。一杯纯酿精白眉头不皱一下就见底了。添酒的功夫,烛流尽了一半,庾期被放倒了,“呼——呼——”地奏起雷鸣的鼾声,整个人摊铺在桌子上,身子拢成一个小山丘。

庾昙只觉得一股子酒糟味乏闷。

虽然大家都在为她的事情而庆祝,但实际上,她和樊篱都是游离在宴会之外的局外人。

庾昙接受这个婚事,并不是因为她软弱得不敢反抗。她生得乖巧模样,内心却是一颗滚热的心。她觉得钟鸣鼎食之家的女儿,在享受各种平白无故而来的资源时,有她们需要负起的责任。

家族需要她时,她便为之献身。更何况对于庾昙来说,婚姻只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重要的是过好日子,那个人并不重要。不管是樊篱,刘篱,王篱,都只是日子里的一部分,而非全部。

樊枢让樊篱带庾昙到府中转转,这是把他们从众宾客之间抽出来,给他们二人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俨然是一副将庾昙当成新妇的姿态。

许人均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樊枢对这件事操之过急,就算是口喉里要被烫出燎泡,也要吃下这口热豆腐。

樊枢吩咐下去,让乐姬琴师们准备更加卖力的笙吹,他要把这对刚结的良缘告知更多的宾客。

红灯笼被寒风摇得吱吱作响,湖心亭的笙吹从清雅的清吹换成热闹的丝弦弹挑了。一群人忙着贺喜,一抛一接的对话之外,音乐只是背景惨淡的衬托。

庾昙跟在樊篱身后,在廊屋拐角处,樊篱背对着庾昙让她回去。

“抱歉,吹了点凉风,有些不胜酒力,你先回去吧。”很合理的解释。

拐角直走就是歇息的轩斋,看起来不像是醉酒之人做的周全的安排。

酒精在体内慢慢挥发,理智一点点地沉沦丧失。眼前开始扭曲缥缈了,长长的走廊挂着疏疏离离的灯笼,红光渐渐模糊褪成了红点,然后从天上跳到了地面。

樊篱知道自己差点摔了一跤,他想拉住一个同样快摔跤的人。

是婷幽吗?

看来他真的醉了。

他感觉额头有阵阵紧缩感,酒劲的余波让他头脑震荡。透过对面人说话时升腾起的白雾,他还不够吃惊,等到这层白雾消散了,四目相对时,他才从酒的麻痹中解离出来。

伴随着清醒则是再明晰不过的结局了。

是形同陌路,还是让沉默死在它的襁褓里。

“跟我来吧。”

樊篱选择最后的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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