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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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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代更替新衰,社会变革,连少数执政的人也得提心吊胆地过,更别提无财无权的百姓了。昔日家园被烧的烧,洗劫的洗劫。

“走吧,大家伙都走吧,生活还得继续。”有人这么说道。

结伴迁徙就似南飞的雁群,雁阵点点愈飞愈高,队伍声势浩大起来。有群的地方就有混乱。你不服我的,我不服你的,为了平息内部的混乱,建立秩序,要有个头目管理这些流民。

樊枢正是这样的头目,部曲们称为宗主。

一路上从巴郡迁徙而来,没多少人真正捞到好处。如果不是无奈,谁又愿意离开故土,踏上动荡的旅程。

许人均也在这只流民队伍里。他听说,匈奴贵族刘渊和河间王司马颙对这批流民虎视眈眈,于是依靠着自己多年流民经验混入其中。

流民乌泱泱的一群令人晋惠帝司马衷胆战心惊,尤其是对于无所作为的统治者来说,流民起义推翻政权是末代乱世常有的事。流民们并不像司马宗室那般在意是否篡朝而遗臭万年,他们想活而且不怕死。这才是最恐怖的一股势力。

当这样一群绝望的人联合起来时,晋惠帝安能沉稳地枕着他的温柔乡。

从汉末的党锢到西晋的驱赶流民,本质上来说,统治者还是会错了意。想从群这个根源解决问题,武断和暴力威胁固有成效,但恐吓更不如安抚摧人心智。面对流民成群,要让他们感到希望。

有希望才会怕死,怕死就不会闹事。

樊枢给他们的希望是宗教,是五斗米道。晋惠帝无心济世救民,但宗教可以安抚人心,给人希望。

五斗米道在流民当中有如燎原之势散开,堆积的米稻粮仓就在缙云观这。缙云观在南阳城郊的郊外。相比于城郭内,缙云观这土地肥力差点但还不算太糟,南面是温凉河,水流湍急。

夏季洪泛时逮着岸边的人就卷入河水的浪口,连浮尸都不齐全地留下。

但就这般,大部分的流民们已经是“乐不思蜀”了。

也有闹事坐不住的想往南走。理论一套一套的,说有钱的豪绅早就逃到南边去啦。北方迟早要被胡人踏平。胡人一来,我们还有好日子过吗。其实这话并非危言耸听。

流民南迁,河间还坐得住吗?正缺一股势力让他更如日中天和东海王司马越制衡,往东走是东海王司马越,简直是羊入虎口。那往北走,落入胡人手中,不是人人都和张骞般有毅力。有人又说,亲附胡人,对不起汉人的血。

东南北三边都是走不动了,西边也回不去喽。

樊枢夹在司马颙和庾期之间举棋不定。庾期是定居在南阳的匈奴贵族刘渊的部下。他们三并不是三足鼎立的关系,更像是在鹬蚌相争,可惜樊枢不是那个悠哉悠哉看好戏的渔夫,他是被争夺的那块珍馐。

樊枢一旦向谁表现出依附的态度,另一方必然成为敌人。

更糟的假设是投靠之人得了流民部曲,过河拆桥。随便扣个罪名杀了樊家也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最糟的还是这个假设,司马氏和胡人联手,迈过樊枢平分流民。

樊枢看似左右逢源,其实进退维谷。

新春家宴请了庾期,给司马颙的从属族人发请帖也只是走个过场。毕竟君君臣臣,也不指望司马氏能屈尊前来。

庾家小幺一袭藕荷色的长裙出落得水灵可人。庾期把她带来,樊枢也就会了意。

“庾昙粗笨,要是樊篱肯娶她,哪要什么聘礼,倒贴几倍嫁妆都不够呢。”

庾期早年被烧秃了睫毛,他眨巴着眼睛的样子很是滑稽,像是在摇动没糊纸的窗扇。

他要的哪是什么聘礼,要的是那批流民。

众宾客看着樊枢的脸色起哄叫好。都说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樊枢派仆侍去找樊篱,作为封建大家长,这已经是在表明他对于这门亲事的态度了。刨去种种复杂的利弊关系,他私心是喜欢庾昙这个妮子的,看起来文静乖巧长得忒俊。一双明眸扑闪地像明灭的烛火剪影。

门阀大族之间的姻亲是和买卖性质一样的交易。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只有少数的人才敢争个头破血流。大部分成对的俗人默许了这样压抑天性的关系。

这层姻亲有更多的考量。樊枢通过姻亲来间接表示自己对于“鹬蚌”之间的倾向。有了婚姻这层关系,司马氏也就成了外人。为樊篱选择庾昙,就是选择了和胡人阵营而和晋室司马家族作对。

作为阴罅在场的许人均也很吃惊,樊枢竟然有胆量选择和晋室作对。不过他从樊枢优游的表情中,似乎发现了更深的筹谋。

今夜,怕只会更有意思。

樊枢与庾期又饮三大白,烛光摇曳之下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樊枢的脸都笑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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