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情分
适,见得她身后沈衍,更不舒适。
姬桢“似乎”察觉了她与沈衍不大对付,因道:“您是,不喜沈二郎在此么?也是,他阿姊原先和皇后殿下不甚好,不过殿下待他很是不坏,沈二郎,你不讨厌承恩公府,是不是?”
沈衍自点头:“皇后殿下待臣……甚是亲厚。”
再如何亲厚,如何能比得上沈和妃是他亲阿姊!
这话苏氏是绝不会当真。
姬桢见她面上细微神色变化,便道:“要么,二郎你先出去罢。苏夫人怕是不想见你……”
苏氏头皮一麻:“殿下不必……不必,想来沈内官既然是长公主府的人,那么定是以长公主马首是瞻的。”
姬桢似乎半点儿不怀疑,颔首道:“他自是都听我的。是不是,二郎?”
转头望了沈衍,而他恭顺地垂眸,道:“是,殿下如何说,臣如何做便是了。”
姬桢便似是真信了,因此对着苏氏道:“您可放心了罢。我与阿嫂很好,她不曾负我,便是因这一层,我也不会许二郎在阿兄面前说甚不该说的。”
苏氏陡遭打击,原是以为自己这一城是输得没了半分指望,然而此刻……
“若非今日与殿下相谈,老身几乎要误会了怀王殿下去。”她慢慢道,“还好殿下仁义,带了茵染出来……老身方知晓阿洛……是因自己心气窄小,才……”
这便是合了皇后的遗书安排了。
姬桢暗叹一声:“苏夫人不必如此,阿嫂的心思,若叫外头的男子们评判,许会说她不够贤德。然而我虽不曾成婚,到底也是女子——我想,女子与男儿并无两样罢,男儿不喜妻子心中另有旁人,女子又如何爱忍耐夫婿移情他人……”
苏氏的嘴唇微微蠕动,终究叹道:“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呐。”
姬桢跟着一叹。
连沈衍都满面心酸。
“苏夫人,回去罢。”姬桢低声道,“您也许久不曾歇息了——逝者已矣,生者总要……总要好好儿过下去的。这大约,也是阿嫂的心意罢。”
苏氏定定看着她,眼神逐渐回了几分温度。
“好殿下,亏得有您……”她此刻说的可都是好话了,“阿洛她,终究还是结了些善缘。”
姬桢是想再说些场面话的。
可是听得陈皇后闺名,她一时又莫名生出几分伤怀来。
再说不出甚言不由衷的话了。
便是坐了马车回长公主府,她仍是心事重重。
沈衍始终在车内坐着,却也不打扰她。
至下车时,才低声问:“殿下莫不是,想起了皇后殿下先前说的话?”
姬桢轻轻点头:“她跟我说,对不住我的。”
“皇后殿下她……”沈衍一时也想不出词句,“她究竟是为着甚,她对殿下您的所作所为,值当一个光明磊落。然而她做这一切,所为的却是……”
“是报复。”姬桢道。
“报复?”
“可是……不值啊。”
她说罢,也不顾他愕然,足下忽然快了几步,朝着房中走去。
那一夜既不曾读书,也不曾与他多说话,只拿了一只绣绷,破天荒一针针扎了小猫儿扑蝶。
猫儿是白猫,蝶儿是粉蝶,一副绣品素得如蘸了轻墨点染的画儿。
待绣完大半,已是天亮。
见了那一副绣品的侍婢皆惊叹,道原先不知殿下竟也会刺绣,且能绣得如此活灵活现。
只为何不绣完那蝶儿的最后一片翅膀?
问话的小侍婢,立时被霜葭瞪了一眼,她不知缘由,懦懦低了头。
姬桢却摆摆手,淡声道:“你吓唬这小女孩儿作甚——无妨,这一副图,原是我小阿娘绣的……她出事之前,已然绘好了绣样,也绣了这猫儿一双眼睛了。这猫儿是,是玉奴……”
小侍婢一怔,眼眶便红了。
“我都不曾哭,你哭甚么。”姬桢仍是很和善,“总要绣完的。便是一天只三五针,这样小的一副绣品,也有绣完的一日,便如人之一生,或早或晚,都有过完的一日……”
“只是,若是人走了,旁人想起她来,还是念着她好,而不是想着如何用她……她该也能瞑目了罢。”
这最后一句便不是说给婢女们听的了。
是说给自己的。
她用过早膳便去了书房,写两封信。
一封给明氏阿娘,约她过几日与自己一起,去为她小阿娘的灯添一添油。
另一封写给太后,请她勿要为皇后不幸而伤怀太过,务必珍惜贵体,若是心下实在难过,不妨将八皇子抱去养着,或许也能增添一二乐趣。
这第二封信,便交给沈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