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情分
苏氏昏过去了?
姬桢与沈衍面面相觑,分明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满满的意外。
姬桢带茵染来,是为着茵染一定会哭诉皇后的冤屈,而皇后的确因“皇帝做了缺德事”而不得不死一事,茵染却是不能知道的。
陈氏做了那么久的皇后,这些事情,心下是有谱的。
可偏偏茵染最是忠贞,苏夫人理当信她。
她带沈衍来,则是因沈衍明面上归她,实则仿佛很算得上是皇帝的人,带上他,既在皇帝跟前显示她不心虚,也好叫沈衍理直气壮在场,说出的话,自然更多几分可信。
可谁能想到,茵染看到了沈衍,还当沈衍是为盯住她而来?
她心怀死志,倒是不怕了。
可苏氏怕啊。
姬桢看看沈衍,悄声问:“如何?你可要将这事情,也告诉给阿兄?”
沈衍思索片刻,摇头:“殿下若无有安排,臣便不说了。陈皇后生前,待臣与八皇子并不苛刻。”
这是要,报恩?
沈衍……也罢,他到底不算是个私德败坏的人渣。若是换了李橱在此,事情便很说不一定了。
“你且帮我吓吓她。”她低声道,“我阿爷做那事……细细想来……唉,我小阿娘也是无辜,可是阿嫂又做错了甚么,平白背起个不慈的罪名……”
沈衍轻轻拍拍她的手。
这是逾矩,可她不会反对的。
“世上无辜之人很多,可无情之人更多。皇后所为,也不过是……自己走了那条路,留下几分体面在,也算荫蔽家族。”沈衍低声道,“殿下不该怜悯谁的……既然您要走这条路……”
“你说,我阿兄果然会依她遗书行事么?”
“臣不知。”
“若你是皇帝,你……”
“……”沈衍定定瞧着姬桢。
她面上并无异色,仿佛知晓他答得出。
“若是旁人,从头便不会因这样无稽的说法,便去伤害无辜的庶婶。”他低声道,“陛下究竟是信了甚么人的鬼话——说来也算是万幸,那人只传了些没头没脑的传说。殿下试想,当初此人若是还要说怀王殿下命中当登帝位,陛下又会如何?”
姬桢心头一紧。
这问题,讯问李橱拿到证据时,她在一片愤怒与悲苦之中,也朦胧想过。
可这念头一闪即逝,她不敢再往下思量。
而沈衍却似是说出那一句,便满足了似的,复将话题又引回去:“事已至此,也只能依着皇后殿下的遗书来……八皇子患病是她照料失当,她郁郁成疾,也不过是自己心障难破。她将这些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臣实在不明白,以皇后殿下心智,她想必是早知要自污名声,方能挽回一二的,那么,又何必亲自策划那流言,让外头的人知晓宫中秘事……”
姬桢默了一默,苦笑,“她……我亦不知她为何如此,只当她是为了对得住我罢……到底,是我的小阿娘,无辜丧命……”
“……她对得起殿下,可陛下却势必要因此十分艰难。”沈衍蹙眉道,“她到底是皇后,做了这样的事,当真不念这些年夫妻之情吗。”
姬桢心下一处,微微一动。
她转头,竟从沈衍眼中,读出了一丝不赞同。
是认定皇后此刻竟然不是先顾念夫婿,实在不够贤德么?
“夫妻之情?结发而心意关……若是夫婿做事,并不顾念她的心意,又何来的夫妻之情。”她轻声道,“男子莫不是都以为,女人的心是石头,立在那里,便永远在那里,不会动,不会痛,不会变?”
沈衍闻言怔住。
她已然起身,走出几步,回头望他,眉眼一动。
他知这是在催他一同过来,可是……
可是他的腿脚,却沉得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原来女子的心,是会变的么。
皇后的心会变,阿桢……前世,她的心必也是痛过的。
那么,在她离世之时,她……还顾念他们做了十多年夫妇的情意么。
如今,是想问也无处去问了。
现下的她,不全是他的她。
自苏氏昏去,她身边的侍婢与龙氏便皆忙起来——世家大族是有规矩不假,可任是谁家,也无有很多应对当家夫人在外头昏过去的经验。
一时间屋内纷纷一片,有要去取冰的,有要去取椒的,有要去请僧医的……
固然还算不上手忙脚乱,然而也无暇他顾。
姬桢假作是要去和住持讨一串珠子而被半路请回,匆匆赶到时,竟不曾被承恩公府的人发现蹊跷。
而那会子,苏氏已然醒转过来。
“苏夫人这是怎么的?”姬桢只做万事不知,“敢是这几日悲苦太过,不曾好好儿保重身子,于是不大舒适?”
苏氏见得她便不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