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不冤(捉虫)
,”她柔声道,“阿弟在殿下身边,也多劳烦殿下容他。他自来不曾服侍过人,若是不懂事儿,叫殿下不舒心了,晖娘在此,先跟殿下赔个不是。”
“他很好的。”姬桢只道,“你只管放心就是。”
她原想赞一番沈衍简直天生就是伺候人的材料,但这话,假做无心说给沈衍也便罢了,说给沈晖,旁边还放着她阿兄这尊真佛,便不大合适了。
沈晖面上立时显出感激神色,再二再三谢过,才退回那煮茶的耳室中去。
姬桢因端起盏子,啜了一口茶水,方笑道:“阿兄真是慧眼识人。我再没想过,沈家的千金,竟能煮一手好茶——譬如沈衍便不会煮茶,我这辈子再没见过比他手艺更差的人了。”
“沈衍是小郎君,便是沈家不出事,以后也是娶妇入门的,何用他自己煮茶。”皇帝摆摆手,“你今日来寻朕,必是有事了?”
姬桢摇头:“没有事,我便不能进宫来瞧阿兄了?不过是许久不见,很是想念阿兄,又想夸夸阿兄罢了。”
“想我?”他笑,“姑且信你一回。如今见着了,可有什么要说的?”
“阿兄瘦了,既然现下出了孝,便多用些肉油鱼虾罢,也好滋养身体。否则又要忙着国事呢,身子如何吃得消。”
这话是贴心了,皇帝只微微一笑:“朕是没白疼你这许多年,我们阿桢也长大了,晓得心疼阿兄了。”
“我都已然八岁了,自然是该懂事了。”她道,“对了,阿兄,有件事儿,我想悄悄地问问……”
“问朕?”
她点头。
皇帝抬手挥退了众人,和声道:“问什么?”
“我前日,带着沈衍去藏书楼里找书读,回来的路上,见到金吾卫的小叶将军带着人,封了永安伯府的门。”她说,“小叶将军与我说,金氏一族,与拐子勾结,做那将疫区流民卖到京城为奴的勾当,又收受贿赂,写信强逼地方官吏不得拦人——这是真的?”
皇帝凤眸一眯,道:“怎么,你当朕是安排了人,污蔑他们不成?”
“……这倒不是,掠卖人口一案,不是早便查出来,有官吏牵涉其中么?我只想不出,金氏竟然……”她说着还摇起脑袋来,“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做,且还恰好买到了从疫区来的人丁……”
“你是想不出,他们竟会自取灭亡?”皇帝失笑道,“这可怎么办呢,朕该怎么叫你相信,他们真就这么做了?”
“您说说罢,您说,我自然就信了。”
“前些日子,刑部同大理寺,将那伙子拐子与受贿官吏的证词交给朕,朕尚心存犹疑。虽然朕是不喜欢金贤妃与八郎——这你一向知晓——然而这拐子竟也与他们有关,瞧着便有些朕用此案攀扯他们下水,想要借刀杀人的意思了。”皇帝悠悠道,“可审出来便是这么个结果,朕又有什么法子?痘疫从宁清郡起,那伙子拐子,恰巧每将京城妇人少女贩至宁清郡,卖为人妇,又从宁清郡拐些相貌娇娆的南地佳丽,回京城来卖给高官大族做歌伎。这一来二去,可不是把痘疫带回来了?”
“这与金氏又有什么关系?”
“宁清太守韦鉴瑛去岁查获了这伙子人拐走的数名少女,遣发她们归家,并要将拐子斩首示众,以正风气。可永安伯之伯祖父金庆永,正在吏部供职,一封书信发去,韦鉴瑛不得不将拐子放了,以致告官少女的家人,反倒被拐子报复,惨遭灭门。”
姬桢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也……写在了案卷之中么?”
“正是。那伙拐子,今年秋后是要凌迟处死的。”皇帝淡声道,“金氏族人,既然敢收这样丧尽天良的钱财,为首者理当判个斩首,至于旁人——流放三千里,该不算是过头。”
姬桢不禁叹道:“当初阿兄说,这伙子收受贿赂的官员,罪不至死,我尚道阿兄太过宽仁。如今知晓其中竟然有金氏族人——阿兄确是个爱人的仁君,竟然放过政敌,而不趁机要他们性命的。”
皇帝颇为尴尬地轻嗽一声:“彼时朕尚不曾看完全部案卷,不知金氏牵扯在内,也不知他们这肮脏事情,竟使瘟疫传入了京中啊。”
“……”他坦诚,姬桢便连夸都夸不出了。
“如今看完全部案卷,倒觉得阿桢你说得对,而阿爷下令重修《周律》,确也势在必行。”他叹道,“若是无有律法,如何能叫百官震怖自律?只是如今朕做了皇帝才晓得,这国库实在空虚,要修律,一时用不起那许多人手,只得少抽些人来,慢慢修编罢了。”
姬桢心头忽然一亮,她问:“修律要费多少财帛呢?若是阿桢也替阿兄出钱,待律法修成后,阿兄请人写一篇记,夸一夸阿桢好不好?这律法呀,早一日修成,百姓就早一日受益,真真宜早不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