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umn seventy five
个又一个想法给打败了,毫无疑问,它们都是毫无根据且极不靠谱。我无法相信自己的说辞。
我只是不想把衣服送回去。
这个认知太古怪了,我立刻更改自己的想法:
至少不是就这么送回去。
是的。至少不是就这么送回去。我用审慎的目光重新打量了眼前的衣服。
它看起来很脏,沾满森林里的泥土和草屑,还有岩石上刮蹭下来黏糊糊的青苔以及碎屑物质若干。这些东西混杂在一起太难看了,太不整洁了。
我有义务——只是有必要——我多年积淀的习惯不允许我看着这样一件衣服无动于衷。
——我应该将它清洗干净。
至少····没有什么至少,这并不为了别的,这只是一种本能,本能而已。
我怀抱着衣服,将塑料袋扯掉扔进垃圾桶,一转身进了洗浴间。我将衣服抖开,连带着抖落下一些草屑。
样式简洁,没有设计,通体漆黑。
毛呢布料剪裁得体,有种视觉上的轻薄感,但实际上它拎上去很沉重。衣领整齐向两侧翻开,边缘锋利的三角形图标盘踞在左胸位置上。袖口有略微褶皱和些许指痕,看样子像是被拉扯过。我猜是因为男式手套并不能像女式手套那样完全遮住手腕,因此在阳光炙烈的时候,把袖口往下拉一拉遮住暴露在外的皮肤是很有必要的。
大衣很长,下摆拖到地上,当然更合理的说法是我太矮了。我将大衣对折,捏了捏大概是腰部到胯部之间的位置,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支钢笔,一叠复写纸和一副黑色手套,将它们原封不动放在一边的洗漱台上。
从洗手池下的贮藏柜里拿出一个木质衣架,将大衣挂好,准备在清洗之前衣服表面的草屑和泥土清洁掉。
众所周知,这类东西在过水后往往会附着在布料表面难以清洗,如果严重的话甚至还会晕染开造成更大面积污损。从房间里搬来一个矮脚凳,我脱了鞋光脚踩在上面,决定从衣领开始。
后颈处的褶皱里有一些草屑,我用指甲将它们一点点刮出来,再扔进垃圾篓。细致地翻开衣领,发现下面有很深一道折痕,像是抚平按压拉扯过多次,好让它们时刻保持一丝不苟的整齐。
原本柔软的布料也不知道为什么摸起来非常硬挺,简直像是给头发抹发油一般,绞尽脑汁要将这衣领维持在硬挺美观的形状。
真是个臭美的家伙。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想笑,但是忍住了。笑意摁在喉咙里,堵得嗓子发痒。
我吸了吸鼻子,把清理好的衣领重新竖起来,按照原先存在的折痕折好,又拉拉轻轻拉拉两边尖尖的角,拉出一个完美的形状。
最后再用上一张热水打湿的洁面巾,把整个领子包裹起来,这样在保持形状的同时布料可以更软和一些,不至于硬邦邦地硌人。
会有用吧?我有点不确定,因为这个方法还是我在那不勒斯的加油站速洗店做临时工时,那个胖胖的店主教我的,没有想到真的有一天能够派上用场。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青草气息,还混杂着雨后森林特有的潮湿味道。深绿的苔藓与浅黄的蕨类,密密麻麻交错在一起,织满盘根错节的树根,树根粗壮,穿透薄土层的覆盖,高高隆起。
眯起眼,凑近一些,将领口前方几根卡在走线缝隙里的枯草夹出来。大功告成。洗过手,在矮脚凳上坐下来,顺着自衣摆延伸向上的细密走线一点一点摸下去,仔仔细细寻找遗漏的草屑。
下摆很长——有些太长了。我总感觉他比我记忆里的要更高一些——也更瘦一些,或许是因为沃尔图里的制服大衣形制宽大,因此每个人穿起来都大同小异,根本看不出什么偏差。但如果仔细靠近观察一下各个人的衣服,就会发现还是有不同。
我捏了捏大衣下摆一角,拎起来揉一揉,再揉一揉。
膝盖处的骨头顶着脸颊,轻轻压平嘴角。
我曾经对付过类似衣物,明白要更加小心仔细一些,不能忽视细节。要知道很多细沙碎石枯草什么的就爱在这种地方扎根安家,更别提我们走的是森林,约等于半个山路,山路两旁常有长满毛刺的青涩大蓟,有些干脆就是圆滚滚的毛刺球。它们根茎纤细,成群结队,密集分布,混迹于一众普通红花绿草间毫不起眼,稍不留神就粘上裤脚或者衣边,而且极难甩掉。常常要等软刺扎得肉生疼,或者皮肤通红发痒,才能察觉到这些小东西的存在。
我仔细摸了衣摆一圈,挠出来两个细小的毛刺球,心满意足扔进垃圾篓。
紧接着是袖口——照旧翻开折叠按压平整到人神共愤的布料,沿着走线摸一遍,再探进袖管里摸一遍——什么都没有。
从下摆,到袖口,直至重新回到衣领。我一路仔细检查,姿势从站着坐着到蹲着,最后有些腰酸背痛了又重新回到站着。
面对覆盖着热面巾的衣领,我微微喘着气,手撑着腰稍作休息。呼出的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