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umn seventy five
息糊满镜子,连带着镜子里的影子都看不太真切。只看到影影绰绰一个站没站相的女人轮廓,几丝头发毛糙地从她束紧的橡皮筋里飞出来,翘在耳朵边上,她的五官被雾气模糊了,皮肤的颜色却还很清楚——熟悉的苍白面色,但又好像白得不彻底,一抹将现未现的鲜嫩色泽隐藏在表皮之下,随着她抿紧的嘴唇而颤动。
我轻轻倒吸一口气,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踩中凳子。身体一斜,肩膀撞上挂在衣架上的大衣,衣架磕到空心墙壁,发出咚一声巨响。
青草的气息更加浓烈了,其间隐匿零星半点芬芳。我挠了挠鼻子,有点痒,又吸了口气,努力去分辨,企图汲取一些干洁空气。
可是没有用。
整个浴室里的空气混成一团,纵使灵敏如吸血鬼,却也难以逃脱这气味织就的网,只得眼睁睁放纵嗅觉在这铺天盖地的气息里失陷。
并不浓烈刺鼻,因此不是香水。淡淡的,带着点冽苦,却又苦的不纯,被一丝若隐若现的清甜搅乱了。
不是红玫瑰或野百合,也绝不是薰衣草或者白山茶。反而像是……一点点洋甘菊再搭配上佛手柑?
巨大的声响令我猛然睁开眼,视线先落进一片暗,接着才是明。眼前在空气里震颤着的空荡荡的木衣架正是噪音发出的根源,我盯着它,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的……他的衣服呢?
一低头,黑色重新掉入眼瞳,连带着撞进来的还有漫天弥漫的洋甘菊和佛手柑香,气味的混合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彻底,清芬的气息比任何一次都要浓烈。
我想要找出原因,这并不难。几秒钟后,眼角余光瞄到熨烫平整的衣领上一截深深的凹痕,像是手指抓持用力过度留下的。正想抚平,鼻尖却被粗糙的毛呢布料亲昵而大胆地蹭了蹭,苦里带着点甜的冽香钻进来,让人一个激灵。
讶然惊觉,额头和双颊都蹭着表面粗糙却质地柔软的布料,鼻尖与三角形刺绣近在咫尺,我的脸几乎埋进他的衣领。
不……太乱了。
我一惊,猛然拉开与大衣之间的距离。大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手指一松衣服已经掉进最开始准备好现在温度正适宜的水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