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臣(四)
浓郁的酒香重回鼻尖,南君意不禁问:“先生说的酒,是被侍卫撞碎的那坛?”
“是。”赵伶仃请求道,“叟孤斗胆,请娘娘尝一尝。”
南君意想答应,慕楚然抢先阻止:“喂,你别乱点头。你是燕王妃,来历不明的东西不可饮。”
宋传缨脆生生说:“这酒来路很明,所用酒曲和制酒步骤我都能背呢!”
慕楚然歪嘴笑:“你怎知道别人制酒一定按方子来?靠一张酒方能够通吃天下,酒哪里还需分出三六九等?”
“这酒是师父带着我和弟弟一起酿的,我当然知道!”宋传缨大声说,“我还知道师父不会用秤杆、不会切药材呢!”
“君子远庖厨。叟孤前半生浪费在读书上,酿酒还在摸索阶段。”赵伶仃讪讪道,“这是我按酒方酿的第十三坛,前十二坛都失败了。”
慕楚然根本不信赵伶仃:“纵是你们自酿自饮也没用。王爷不许娘娘饮酒,一滴都不行!”
宋传缨歪着脑袋问:“将军叔叔,这些空酒壶是你喝的吗?它们为什么堆在娘娘桌上?”
慕楚然咬牙切齿:“叫我哥哥!”
南君意万事谨慎,唯对酒宽容:“我只饮一杯,王爷会准我吧?”
燕王环胸抱手立在赵伶仃身后,说:“赵大人如此恳切,咱们自然要尝。”
慕楚然不知燕王什么时候来的,如今也只能瞪眼道:“卫归恒,你不怕酒里有毒、毒死你的宝贝啦?”
赵伶仃忙躬身说:“叟孤以性命保证,酒中绝对无毒!”
慕楚然当然知道赵伶仃不会蠢到当众毒杀燕王妃:“世上毒物千万种,说不定酒里有折磨人的药,燕王妃这辈子都得……”
“赵大家!这酒我也要尝!”段芙儿突然跳出来,将小宝塞进慕楚然怀里,“他流口水,你用袖子给他擦擦!”
“用我的武官袍给小孩子擦嘴?小芙儿你!”
段芙儿再次眼疾手快捂住慕楚然:“祖宗,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南君意不知慕楚然有“诅咒成真”的隐藏技能,对段芙儿捂嘴的动作充满疑惑。
“这酒我喝过许多次,一次喝两杯都不会醉。”宋传缨见师父被污蔑,加快语速说,“将军叔叔你也尝尝吧,我说的都是真的!”
慕楚然身体感官全集中在段芙儿柔嫩的小手上,根本没空搭理宋传缨。
“他喝,我替他答应你啦。”段芙儿和宋传缨说完,转头嘱咐慕楚然,“我松手后你别再说怪话,小心王爷揍你!”
慕楚然怀里抱着奶娃娃,一动不动瞪着段芙儿。
段芙儿根本不怕他:“你点头答应我,否则我不松手。”
慕楚然没动,段芙儿忽然甩开手大骂:“流/氓!”
慕楚然挑眉:“小时候我还给你换过尿布呢!又不是亲脸,掌心而已,真不识逗。”
段芙儿整张脸如熟虾一般,她伸出粉拳敲在慕楚然肩上骂:“哪有你这样的舅舅!”
慕楚然没躲,拳头敲在身上跟挠痒痒似的:“亲爱的外甥女,你今天穿得这么好看还要打人,白瞎你这身好衣服!”
段芙儿脸更红了,拳头不够开始上脚。慕楚然竟也伸脚出来和小姑娘对打。俩人又吼又叫,闹得不亦乐乎。
宋传缨不知这两人为什么打起来,只好回头看向赵伶仃。
赵伶仃略过打闹的两人,对燕王夫妇说:“叟孤这酒,朝中许多大人都尝过。我自己也喝,绝不会损伤娘娘贵体,请王爷明鉴。”
“朝中懂酒的人不少,赵大人不仅没把他们放在眼中,连本王也不配尝你的酒啊。”
赵伶仃刚才的话里只奉承南君意却忽略燕王,这是极大的僭越。
“王爷恕罪,是叟孤疏忽!”赵伶仃语气惶恐,却只拱手而拜,“既是送到燕王府,自然是王爷同燕王妃共饮。叟孤绝不会私下单独与王妃娘娘联络!”
燕王冷笑,赵伶仃顾左右而言他,更证明他目的不单纯;“本王不与你绕弯子,说说吧,酒方哪里来的?”
赵伶仃维持着双手交叠而拜的姿势,始终没有跪:“酒方来自临江城一位故友。他已殉身故国,死后连衣冠冢也无。臣这才动起以酿酒来祭奠故国故人的心思。”
赵伶仃是被俘而降,别人不敢提前朝,怕惹祸上身。他提前朝,说得越多越能证明自己的忠贞气节。
“燕王妃生于故国,却不是你的故人。”赵伶仃说得动情,字字句句都把南君意往家国大局上推,燕王绝不会让他得逞,“她是本王的妻,是北齐臣民。”
赵伶仃谦逊对答,流畅得如同早想好答案般:“娘娘怀念从前,想必是动了思念家人的心思。王爷千万不要疑娘娘对北齐的忠心。”
燕王极慢极懒散,却给人十足的压迫力:“赵大人,你断定本王疑过燕王妃?”
“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