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臣(三)
风波已尽,酒酣正浓。
慕楚然用手撑着脸,已目不转睛盯着南君意看了小半时辰。
一旁伺候的南棠被慕楚然露/骨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南君意始终面不改色,从容地小口饮酒。
“这不是普通的口子烧么,哪值得喝起来没完?又不是酒鬼托生,怎不吃菜只知喝酒,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
南君意看向低声龃龉的慕楚然,举起白瓷杯试探说:“慕将军,你我同饮一杯?”
慕楚然眼睛亮起又瞬间熄灭:“算了吧,阿恒盯着呢。”
南君意放远目光,红袍燕王正同个军官把酒对谈,那军官举杯向他拜别后,马上又有个文官补上来与他说话。借这空隙,他还不忘朝南君意的方向看。
“你别误会,他是在盯着我。”慕楚然在自己身上比划,“从这到这,被敌人砍中,一直没好。旧伤愈合前,阿恒不许我饮酒。”
南君意笑说:“那我们日后再同饮。”
“你误会了。”慕楚然板起脸,“我希望你走远些。你走了,王爷的目光也会跟着你走,这样我也能偷喝……不是,尝尝美酒。”
南君意没动,她柔声问:“伤口如此大,一定很疼吧?”
“嗯,刚受伤那几天有点……”
南君意目如双星,柔中带媚,慕楚然差点被她带跑说出真话:“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一点都不疼!”
南君意莞尔:“我留下陪将军吧,伤口好后再饮不迟。”
“等我好了,第一件事就要冲进燕王府找王爷痛饮。他私藏有好几坛从南边带回的老剑南。那酒特别香醇。”慕楚然歪头问,“燕王府地窖中有无数美酒,喝过那些,这酒你还能入口?”
“我没有尝过王府里的酒。”
慕楚然惊呆了:“他不知道你是酒鬼,还是不许你喝?”
南君意桌上的两壶酒皆被她喝光,她说:“我想戒酒,因此并没在王府中饮过酒。”
“为什么要戒?”慕楚然将信将疑,“你贪杯又不易醉,根本戒不掉酒。”
南君俀贪恋酒色而死,一度沦为笑柄。这是南君意心中过不去的坎:“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慕楚然看着桌上的空酒壶说:“我看你这尝试,已经败了。”
南君意羞赧而笑:“我很少赢,却总忍不住试。”
乌发簪步摇,耳缀海珍珠。肤若凝雪、巧笑倩兮,这样的美人谁能不爱?
慕楚然吸进一口气,压住心底的不平说:“好多人说你不算公主,我觉得只有你才是真公主。”
南君意不明所以。
“比如霍英,若是被人盯着打量,会边哭边抄板凳揍人。再比如霍灵,她倒不会轻易拔刀,但肯定会反盯回去,用眼神分个输赢。就算平常男子被人盯着看,也少有你这般淡定从容。”
慕楚然直来直去:“好像再贵重的东西、再英武的人,在你眼里都不值一提。你好像天生就该被仰视。”
“我被观赏太久,是习惯并非漠视。”南君意苦笑,“千金贵女都是被小心藏好的,我没有她们的福气。”
目光并非实物,但满含恶意的目光却是把能刺穿人心神的剑。
慕楚然撇嘴:“卫归恒恨不得把你放进嘴里包起来吃掉,没人比你更金贵啦。”
南君意笑着饮酒,没有回答。
慕楚然说:“在北齐,没人将你当成动物观赏。我就是对你,有点儿好奇。我们和前朝那些人不一样,没有杀人诛心的爱好。”
慕楚然说话不拐弯,有什么说什么,这令南君意很舒适:“我知道,将军对我没有恶意。”
“你怎知道我没有恶意?”在今晚之前,慕楚然就算在燕王面前,也称南君意为小叛徒呢。
南君意举起酒杯说:“谁会求讨厌的人帮自己打掩护呢。”
慕楚然沉下眉目:“你别误会,我现在并不喜欢你。南人杀过我兄弟,我亦杀过许多南人。”
“将军也杀过南君氏族人吧?”南君意没少微动,耳垂上的珍珠发出柔弱的白光,“在场很多人都杀过我的族人,他们也都不喜欢我。我习惯了。”
慕楚然问:“你不想替自己死去的亲人报仇么?”
南君意没有正面回答:“北都的城墙和数万南周军都挡不住的雁荡铁骑,我一个人如何抗衡?”
“你果然还是有报仇之心!”慕楚然想起霍家副将话,“南方流传的童谣你听过没有?他们都说,你嫁燕王,是为了毁掉北齐战神!”
“娘娘,我来给您敬酒啦!”
见有人来,慕楚然马上闭嘴。南君意古怪的看一眼慕楚然,终还是错过了询问的时机。
段芙儿提裙跑来,激动地说:“娘娘威武,一次收拾容德音和容珉两个恶人,我太高兴啦!”
南君意举起酒杯,朝段芙儿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