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续情
没一会,扶昀岚放下毛笔,等墨干透,给字条套上防水袋后:“晴,你写好了吗?”
“好了,我们挑个好位置挂上。”薛晴一脸认真地封好袋口,还在系绳上打了一个平安结。
庙里人渐渐变多,扶昀岚怕和薛晴走散,亦步亦趋地跟她后面,接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祈福带,开口问道:“晴,你许了什么愿望?我……”
“嘘,不可言。”薛晴转过身,垫起脚尖,急忙捂上他的嘴唇,“说出来就不灵了,等我们一起回来还愿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扶昀岚手指不自主收紧,眨眨眼,示意她明白了。
“快趁树下人少。”薛晴松开手,快步走过去,在早就瞄好的位置挂上祈福带,合掌闭眼默念心愿。弄完后,身旁没见扶昀岚的身形,她寻了一圈,不想却在另一头找到他:“昀岚,你挂错了。那是菩提树,专求姻缘,求事业挂前面那棵。”
扶昀岚没想到她这么快找来,纤长的睫毛缓缓垂落,在眼下凝出一片灰暗的阴影,手指慢吞吞地解开刚刚系好的结,勉强扯开嘴角:“我看这根树枝挂的少。”
她等在一旁,看他走到五福树前,随便挑了个地方,把祈福带草草系上,接着来到她身侧:“我们回去吗?”
薛晴顿感无奈,但想到是自己硬把他拉来,扶昀岚大概不信这个,就没多言,只点点头,淡淡应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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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时候,天上飘起细细密密的小雨。原本扶昀岚定的机票是在次日早晨,可天气预报显示明早机场所在的呈明区会有强降雨,机场也适时发来航班变动提醒。
万不得已,他只能将机票改签到今天下午。原定计划被打乱,一来出门时带上了证件;二来先回城区再到机场,时间太赶;三来天阴下雨,路上指定堵车。保险起见,扶昀岚索性就地打车,直接前往机场候机。
他是一个人去的,薛晴送走他之后回到大巴车站点,坐上车,返回暄城市区。
扶昀岚的钢琴比赛在京都。于薛晴而言,京都是她出生长大的故乡,是她训练呆得时间最长的地方,亦是花滑大奖赛Z国站举办的城市。
她去年堪称狼狈地从京都逃离,心里始终怀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微妙情绪,现下自然不愿过去。
到站下车,走回酒店,薛晴洗完澡摊在床上心烦意乱地瞧着时间。没多久,她便收到了扶昀岚平安落地发来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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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撒”钢琴赛为全国顶尖一流赛事,汇聚了来自各地出色的钢琴手,扶昀岚参加的是十八岁到三十二岁的专业青年组比赛。
比赛分为初赛、复赛和决赛三个阶段,然得到业内认可的部分选手,可以获得推荐名额免去初赛,直接进入复赛。除了扶昀岚,这一届另有三人收到推免函,他们四人连上初赛出线的十六位选手,共计二十人,一同角逐晋级决赛的七个名额。
复赛现场,扶昀岚抽到一号,率先登台表演。在酒店修整一天,他状态不错,十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琴音宛如高山之瀑,飞珠溅玉般惊艳全场。演奏完,扶昀岚无心交际,又明知自己能力,便没等复赛出结果,独自离开,回酒店休息。
第二天一早,他收到举办方发来的两封邮件。
第一封是入围决赛的选手名单,既能受到官方的评定邀请,其专业能力必然都是一等一的,受邀的四人全部成功晋级,他位次第三。
第二封于他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今年的“凯撒”热度空前的高,主办方临时提议将决赛改为全平台直播,考量到借调调试设备需要时间,于是把次日的决赛,后延三日到周天举行。
扶昀岚揉了揉太阳穴,莫可奈何地长叹一声,在手机上改签了航班。本来三四日便能回去,如今却平白要在这儿呆上快一个星期。
翻了下聊天框,他昨天傍晚给薛晴发过去的消息,至今没有回复,郁闷地把手机随意一丢,踢掉拖鞋,倒在床上裹好被子,而后缩成一团贴靠墙边,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躺在地毯上的手机,开始不停震动。
扶昀岚正出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依稀似听到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滚了一圈,从被子里伸出脑袋,将手机扒拉到床边捡起来。
定睛一看,发现锁屏页面上填满了未接来电和聊天软件里的视频通话,而来电人一排看下来,都是薛晴。
他刹时吓得睡意全无,手足无措地捧着手机,脑海里不停浮现出的念头如波涛翻滚,拼命思索着一会要如何解释。
还没等他想好措辞,房门响起“滴滴”的开门声。
扶昀岚下意识望去,只见门口立着一身驼色风衣,看起来风尘仆仆,如黑云压城般阴沉着脸的薛晴。
他先是一愣,而后心中不由满载欢喜,笑容溢出:“晴!你怎么来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包”,薛晴一肚子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顿时从嗓子眼压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