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
救自己的号角,新鲜空气涌入的同时,何夕感到一股想哭的冲动,但她知道此刻能进来的只会是谁,现在不是她哭的时候,她唯有谨慎机敏地对待这次机会,才有一丝活下去的微茫可能。
虞薰踩进来,她虽然嫌弃这里,但这种非人的环境关着她最讨厌的女人,她觉得十分相宜,因此,她左右看看,脸上始终是心满意足的表情。
“你也有这蓬头垢面的可怜样,当真是叫本宫痛快。”她说。
何夕没看她,也没回应什么,她揉着自己的脚踝。
“你知道隔壁关的是谁吗?”虞薰又问。
她实在是不上道,这种恐吓对于何夕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甚至懒得理她。
“是何娡,她刚刚死掉了,你知道吗?”虞薰狞笑。
何夕被无力感从身体内部紧紧抓牢,她感到腹中抽搐了一下。
“本宫没想到她病歪歪的,倒挺能撑,断了她十多天的粮,她还能熬着,这下总算是挺不住了。”
“你都不知道饿死的人看上去有多吓人,那骨头——不是说你们何家出美人儿吗?我还想看看,你死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
“不如,本宫也不再给你送吃的喝的,到时候看你是不是跟你小姑一样……”
她随意抹杀少女,轻贱生命,而她又格外享受那种折磨和杀戮的快意,絮絮叨叨个没完。
“你为什么不说话?”虞薰对于自己被冷落感到难以忍受。
她走前去给了何夕一脚。
何夕结结实实受了,往前撑住地,她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
“你不怕吗?”虞薰追问。
何夕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继续仰望半空里那方漏光的小窗。
“你不恨吗?”
她终于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因为干渴,已经哑掉了:“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一着慢,满盘皆落索。可是世间没有人能把每一步都走对,所谓落子无悔,我亦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虞薰诘问道:“抱怨?你可不是什么双手清白的受害者,你难道没有一点儿悔过之心吗?”
“你呢?”何夕转过身面对他。
“什么?”
“搅弄风云,的确赢面不可能永远都在我这一边。”何夕把手臂上的灰掸掉,“罢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许久不曾露面了,说吧,今日来,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本宫的人说,你在这里呆得越发惬意了,本宫很好奇,他们都说你七窍玲珑,但你却猜不到本宫对你的家人,对你父亲,你母亲,做了什么吗?等本宫找到你哥哥,本宫要把他的头送给你——”
何夕无言。
“你知道这儿是哪儿吗?”虞薰话锋突然一转。
何夕还是不说话,她为刚刚虞薰说漏嘴的讯息而狂喜着。
“这里是乐游苑,无论本宫把你关在这儿多久,都不会有人知道,何夕,涵元郡主,早已经在叛乱里失踪了。”
她伸两指在木板壁上拖拽,擦出一道粗粗的灰痕,然后拍拍手问:“夜里,你隔壁的小姑呼救的声音,你会害怕吗?”
张牙舞爪的人,总是格外脆弱些。
何夕腔调仿佛在开玩笑:“夜晚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是没有光而已。”
虞薰本是来看她笑话,可每每与她对峙,却觉得是自己落了下风,于是越来越恼怒,既是恼怒于她的硬气,也是恼怒于自己。
“你明白吗?本宫的人看守着你,你在这里就是等死。”
何夕幽幽地吐了一口气:“等死?”
“我今日就算走出这里,将来活着的每一天,跟等死又有什么分别?”
“你一口一个本宫的人,想必很希望我也叫你一声皇后娘娘,对吗?”她背对着虞薰,“那么我便如你的愿吧,皇后娘娘。只是,你刚刚说的有一点不对,你既然把我关起来,就不应该总想着来我面前□□我。”
“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吗?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本宫想来便来,想怎样便怎样——”
何夕听见杂碎的靴履声。
她转过身来,盯住虞薰的眼睛:“你屡次出宫,怎么能不招惹怀疑呢?不是别人高高在上,是你总那么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