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
虞慎大拇指摁在自己眉尾往上一寸的地方,何夕只觉得他是借着这动作挡住了眉眼,她趁势用小指把他的手往上一挑,却看见他更加古怪的神色。
“怎么了?”
“噢,”虞慎瞪大眼睛,他从身上摸出来一只小布包,“你吃那点儿不够,吃这个,吃了咱们赶紧上路。”何夕被他手掌心展开露出的干肉条惊呆了,她显然是被他这种执意于让自己多吃东西的行为弄懵了,迟疑一瞬,她从腿边抽出她的匕首:“用这个割,分一下,你还什么都没有吃呢!”
虞慎看了一眼刀,看了一眼她,听话地接过去,何夕却在递给他匕首之后,接着索问:“这里下山的路应该很快就能回京了,我生尘堂里还有不少好药——”
“万一——我是说万一啊,”虞慎头也不抬,“洛京要是守不住怎么办?又再挪动他吗?而且京城里面没有什么余粮了啊——”
何夕听这话奇怪得很,他今日之所有都变得更加可疑,她把他鬓边垂下的发丝一拨,想更确切地看清楚他此刻面上的表情——那种深埋的不祥预感在这时候愈加摁捺不下,几乎就要从脑子里跳出来了。
然而正在此时,却听得阮一独那边警戒的低吼。
“有人!”
何夕尚未惊惶,她实在不知有何可惊惶,然而偏偏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全部放下手中的东西,警惕地扫视周遭一切。就连地面时时可见的没干透的小水洼,此时都变成了十分可疑的东西。
何夕只能茫然无措地盯着阮一独,他迅速从大石头上面滑下来,蹲下身摸了摸地面,又盯着身畔几处水洼,何夕这才注意到,即便四周丛林阒静无人,那水洼里却真的有涟漪,是真的整块地面在颤动。
“马。”何夕脑子里想到马。可是是从哪一面来的?
阮一独和虞慎相视一眼,虞慎低声:“有多少?”
他明显想去马边取剑,可是阮一独摇他的头,摇得很坚决:“打不了。”他朝着板车抬抬下巴。
何夕眼看着他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自己身前,把石翦那一大块头,一拖、一抬,他鼓着腮帮子一攒劲儿,就把人抄在了手里。
“你,你干什么?”
何夕被他迅速的动作吓呆了,她本来想拦的,可是哪里拦得住?阮一独朝她呲牙咧嘴做了个嘘声的表情,扭头就向周围低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我——”
两个人抓紧从自己马上跳了下来,一个抬腿,一个从他手里接过石翦的上半身,阮一独在底下托着,撑去到他马旁边,他自己一个翻身上马,两个兵听他调派,将石翦猛地一抬一推,送上去。
虞慎早丢了手里东西,四下乱看,他瞥见何夕腿边的那堆草绳,一把就抓起来,扔给他们。
何夕瞪着眼,看着阮一独咬牙把石翦跟自己绑到了一起,缚在背上。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下一刻,她就已经被虞慎拖下车去,她只能凭着本能被他送上他的马,然后她就这么直愣愣看着虞慎也踩了上来,他的双臂就这么箍住了自己。
这,这是——
她倒吸了一大口气。
耳边只有阮一独低沉的命令。
“你们所有人,带着这辆车继续走大路,跑快些!我下山——”何夕只能看见阮一独冲着他们,像是痛恨,又像是完全听天由命的绝望,“虞慎,她交给你了。”
虞慎的应声就在耳畔,他收缰,□□的马仿佛也已经接收到了人的焦虑紧张,一声不吭,带着他们往山上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