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天气很热,进邙山以前,行一段路,记得在树荫下喝水。”何夕被他牵着手,低头沉默了很一会儿,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石翎看着她认真无比的眼睛,有些惊讶,他以为她会像前几次一样,用或命令或撒娇的口吻让他不准去,可是她非但没阻止,反而早是把他可能用得上的各样东西打点好了,全给他装袋了搭在马上。
石翎清楚地记得自己答应过她,所以无论如何解释都是枉然,他正色望着她,向她说:“你别担心,我跟陛下请旨的时候,提了京中巡防兵卒,暂归你伯父兼管。”
何夕兴致稍涨,眼睛倏地一亮:“陛下答应了?”
“嗯。”石翎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心里有些冷然,他摸了摸何夕柔软的脸。
她今日妆扮极其素净,只有云髻上一簇早晨插就的玉簪花,到了这个时候,洁白的玉簪花瓣沿已经有了微黄的蔫痕,跟她恹恹眉目一样,缺少精神气。
她分明愁绪满腹,这几日有机会与他讲,却只是淡淡看着自己,好像话到嘴边却使不上力说出来似的。
“阿晏,”石翎上了马,却踌躇着想要说些什么,缰绳握在手里,他看了一眼何夕,又看了看别处,还是忍不住问她,“你喜欢我吗?”
他问出口,脸就烧起来,可是眼睛却一刻也不离她的脸。
何夕微微睁大眼睛,马上的人像个大孩子,灼灼的眸子盯在自己脸上,好像要把它灼热的温度也抛给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空白的,好像自己真的被问住了。
只不过,石翎问的,和她问的,恰恰相反而已。
自己喜欢眼前这个人吗?
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石翎有些落寞地紧了紧缰绳,她的反应显然证实了他先前的疑影,一独让他别问,但他还是不自量力。他看着何夕的迟疑,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着实卑鄙,她喜欢与否,都是她的事,他却在这种离开她的时刻,把一切重负抛给她,要她怎么回答呢?
他收了收下颚,打算沉默地离开,一切,且等这场仗打完再说吧,那时候,她就是他的妻子,她总会有一天找着答案的。
“石翎!”何夕却突然提声叫住他。
石翎有些惊讶地回头。
只见何夕向前几步,半侧贴在他马边。
“别,”他轻声嘱道,“别离马太近,万一伤到你。”
何夕却挑一挑眉,顺着马毛,一下一下地摸过去,她的手掌抬起来朝他勾一勾,示意他弯腰贴近。
她现在就要告诉自己答案吗?
石翎又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他迟疑地倾身,却被何夕一把薅住前襟,一下子几乎贴到她脸上。
一个分量不轻的吻。
等石翎终于从震惊当中反应过来时,他才发现何夕脸上带着那种少见的活泼,她踮着的脚落下去,眼里闪着一丝满意。
石翎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不过,从她的神情来看,大概他没有招人讨厌。
“等我把母亲送走,我就去关城找你。”她说。
石翎正要阻拦,她却一巴掌拍在马身上,那马都吓了一跳,一声急鸣,驮着石翎飞快地往前奔去。
“我发现,她对那个虞慎,格外上心。”那夜,石翎的手紧紧攥住那只脆弱的小酒杯,他的眉目如同杯中影一样阴沉颤抖。
自从回京,愈加炎热的天气让阮一独腿上的伤瘙痒难耐,他的腿总养不好,也就闲在石翎处,两人时常对饮谈天,阮一独这数月见闻良多,多得是与好兄弟分享,可这一次,他却不知怎么张口。
何夕跟虞慎?压根是没什么关联的两个人,就算风闻,洛京之内也遍是他石小将军与郡主的闲言碎语,根本没有旁人一丝一毫的份儿了。何夕似乎对此都并不在意,做到如此,还能叫石翎这般失却控制,阮一独不能理解,他只认为是这个兄弟太过在乎的缘故,若是为此胡思乱想,倒耽误了他。
所以他拍拍桌子,像哥哥似的劝他:“阿翎,她许给你了,是你未来的妻,切不要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小事错怪她,尤其是这种事,我看何夕对你算得上用心,你这样会寒了她的心的。”
“我知道。”石翎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最后将杯子“啪”地一声拍碎在石桌上,“我知道。”
“水引饼?麦粥?”
望着驿亭外两个人相偎相语,阮一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石翎,前几天还委委屈屈的,现在就连跟自己话别都懒得做样子了,只顾得上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亲来亲去的。
还是莫插嘴人家的事,好在自己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烦躁地看了一眼前来相问的伙计,做了个“随意”的手势,这间驿亭边的小店里,虽弥漫着米面的熟香,但不论是那个伙计搭在肩上揩汗的帕子,还是掖在腰间擦桌的粗麻布,都像泥浆里滚了出来,那味道也是,使人没半点儿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