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儿吃饭的念头。为着这条破腿,为了这个位子,便随意上点儿什么好了。
马蹄声响,阮一独再看时,只能看到石翎那匹黑骏的劲臀了。同时,何夕也从驿亭出来。
看着她过来,阮一独瞥了一眼油腻腻的长凳,悄悄用袖襟擦了擦,可是何夕早看见了,将他手掌轻拂开,拎着裙子挨着他坐下,趁势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中秋就要到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伸直两腿,看自己露出来的鞋尖。
“你没叫他别去?”
“连你都知道我不想他去,但他还是跟陛下陈请要据守小平津关,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何夕苦笑。
阮一独也不知道该劝她还是怎的,只得据实以告,他知道以何夕的秉性,也不是会一听战情就晕倒的:“大哥且战且退,也不知道到哪里了,孟津关与小平津关两处,也许就是最后的防线。”
何夕抿嘴,也不说话。
阮一独等了半天,看她时,才发现她注意力不在这边,而是盯着不远处几个戴着脚镣的胡人。
一个个的弓腰驼背,好不可怜,身上衣服也脏兮兮的,好似积了大半辈子的泥。一路上这种倒卖胡人的龌龊买卖,阮一独看见不少,没想到在天子脚下竟也没人管这事儿。
他听见何夕语调沉沉地叹道:“听说,陛下已经下召,令各路藩王前来京城相助,还有相邻州郡的长官,应当都蒙受召唤,不久,便在这黄河边上,免不了一场大战了。”
“战便战吧,藩王臣属一至,我南晋难道是任人欺侮之辈吗?”阮一独咬咬牙。
可何夕却犀利一笑。
“召唤了,就一定会来吗?”
“你这什么意思,难道谁还敢抗旨不成?”
何夕仰面,看着店面上半遮的树冠,带着探究的意味向他道:“我不懂军事,仅有的一点儿常识也是从书上看过来,或者是石翎讲给我听的。不过,我身处高位,消息是灵通的,只知道一点普通老百姓尚不知道的,那就是我父亲建议陛下携皇室南渡,去往晋康城,陛下已经答应了。”
“什么?”皇家竟然要跑?丢下洛京?所有洛京的百姓怎么办?奉旨守关的军民怎么办?
阮一独跳起来,又因为撕扯到腿上的伤而龇牙咧嘴。
“你别一惊一乍的了。”何夕拽他坐下,“天气这么热,反反复复化脓,我又不是什么在世神医,别给我找事做行不行?”
“陛下答应南渡,却没有同意石翎伴驾护送,而是钦点了虞导,所以石翎此番自请我没有阻止,我也不能阻止,他若抓着手里那点治安之权不放,恐怕陛下会多心。我哪里知道那个傻子还去向陛下陈请,把他的在京中的兵权移交给我伯父。”她半是笑半是叹。
阮一独也皱了眉头。
“阿翎他是真的——”
他没说下去,因为何夕根本没在听。
“我那个父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私自撤换陛下身边侍从,引得陛下猜忌。你回京晚,怕还不知道陛下盛怒之事?”
一叶落而天下知秋,但宫中忌讳衰败萧条之象,尤其皇帝又是病体稍愈,在园中四处行走,不知打哪里飘下来一片黄叶,正正好落于他头顶,老皇帝看园里新移栽的金桂看得起兴,没人敢提醒这个来扫他的兴,于是司马彦就顶着落叶遮着秃顶在宫里走了半日,最终当中常侍初静为他取下叶子时,他暴怒了。
阮一独知道这件事,他面见皇帝时,听说这一次,只有中常侍一个跑脱了清算。
“哦,原来连你都听说了。”何夕注意到阮一独的脸色,淡淡地笑,“陛下趁机把我父亲安插的人全部撤换了,其实这事没有牵连到父亲,就已经是很宽宥了。”
“京城尚在何氏解氏保护之下,陛下还是相信司徒大人的。”
“是啊,不论四方是否来援,京城防务都成了何氏解氏应当操心的了,挖沟、布兵、囤粮,一样也不能落下,而且,我伯父跟解朗还不能及时与皇室南去。”何夕虽然面容年轻,眼睛却闪着老者那种冷静睿智的光泽,只是这种光泽下,还带着一种自嘲的冷意。
阮一独心中并不踏实,但他看着何夕,她分析情势那样专注的样子,那是一个外表松弛而内在极度紧绷的可怜人,他想,看她啊,也挺不容易的。
他只能尽可能自我宽慰:“其实还好,孟津关镇守的蔡勰是你们交好的人,似乎也很妥当,两关北有黄河,南有邙山,据险以守,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这半年,我为了多活几个难民东奔西跑,还险些折在阴人手里,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一战之败,北赵即可长驱直入三千里,我这才感到自身之卑弱,那一点儿的努力,在这局面之下,看起来就像笑话一般。”
阮一独沉默住了。
“石翎就不一样了,朝中多有人说他并无军功,不配深受皇恩,我想,不能因为我,他连一场真正的仗都不能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