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治其身
兽园背靠密林,四四方方,里面分区放着各地进献的奇珍异兽和为皇帝围猎时准备的大型猎物。
康乐方才还兴兴头头,一闯进来,看清狮熊虎豹龇牙咧嘴的凶狠样,登时就吓软了脚,握住何夕的手一刻也不敢放。
何夕一面安抚她,一面却注意到几重围栏之后,那个北赵来的嘉王正背着手靠近木栅细细欣赏老虎,她听到他大嗓门盛赞花纹的清晰华丽。
听闻北赵国风剽悍,少年多有以与兽搏斗为荣的,那被他观赏的虎垂着脑袋绕着他所站立的地方来回慢走,拓跋野看上去却丝毫不惧。
他身旁还是跟着那个元烈,在南晋逗留几月,他身上的衣裳更脏了,可是他原先空洞无神的眼睛却变得目光灼灼。
月前,他曾跟她有过几次简短的交谈,他说,进京后眼睛看到的都是整齐军容、和乐人家,但南下途中,不难发现南晋分封依旧,朝中对于藩镇和封王的约束能力十分薄弱。
他提到,接待拓跋野的都督府上,竟然可以喝到远比京城皇族所饮还要鲜嫩的茶叶,而那都督府上囤积的私兵又远超朝廷法度所允许的规模。
何夕跟他出城时也都看到了,京城之内一片歌舞升平,而仅仅京郊三十里开外,就是冀州流民骨如鹤节、肤无血色的样子。这些人都没有得到朝廷妥善的安置,而是散落各处,居无定所。反观朝廷中的世家公子们,却锦衣华服、敷粉含朱,香喷喷得如同妇人一般。
元烈说,这样的南晋,根本没有他父王所讲的十七年前推翻前朝的那个南晋的三分面貌。
何夕没有见过那样的南晋,她所熟知的南晋,一直是这个样子,但一个人当然知道国家该可以有更好的面貌。
拓跋野此行来,多半是为伺机探南晋朝廷虚实,至于元烈醒转的精神是因为什么,大概,他找到支撑自己忍辱负重活下去的理由了吧,何夕心想。
“这里怪吓人的,你看,沿着这条坑道穿过去,就到前面了,我们去看漂亮的好不好?”何夕低下头,冲着几乎要依偎到自己怀中的司马裹儿柔声说道。康乐脸上却露出惊恐的表情,指着远处,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循着康乐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个什么边陲属地的王子还在背对着虎笼,指着他的羚牛鼓吹上梁国的物产丰饶,何夕却发现拓跋野不怀好意地用铜叉挑起一块肉,朝笼中老虎抛去,老虎猛地一扑,震得笼子哐哐响,似乎就要散架。
她敏捷地一把捂上康乐的眼睛,而看那李势,被背后轰然响动吓得瘫坐在地,瞪眼看那只老虎扑去撕肉,他嘴里再不说什么废话了。
拓跋野不耐烦地撇撇嘴。
“听说今日比武为的是给公主择婿,就你这样软绵绵的人,居然也撑到第二轮,知道的说是南晋诸人看你好歹算个人物,给你卖个面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堂堂南晋朝廷,连一个血性男儿都没有了!”
他丢铜叉的声音“当”地一震,李势那羸弱的小身板又哆嗦了一下,脸上露出又羞又恼的痛苦神色。
“你与他都是远来之客,何必要这样刁难他?”解朗伸手拉地上的李势起来。
拓跋野嚣张又无辜地一摊手:“我刁难他了吗?我只是喂了一口肉而已。”他岂能把上梁国这种危如累卵的地方放在眼里,他耳下青铜坠子被他晃得飞起。
元烈默不作声,要替李势掸去身上的灰,可一挨身,李势就往后一躲,嫌恶地看着这个可怜人,要他滚开,不动则已,一动,拓跋野觉得丢了他的人,从腰上闪电一般抽下皮鞭一条,顷刻间就甩在元烈身上。
“你多事!叫你多事!”他一边抽,一边恶趣味地笑看这个俘虏叫唤着躲闪,他显然以他的惨叫为乐,元烈身上挨的鞭响越来越脆,而他只躲过最开初的几下,后边就再没力气闪躲,只能一下一下结结实实挨着打。
解朗拦住想上前的阮一独:“他自打他的人,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拓跋野甩鞭如同跳舞,那一根黑蛇似的长皮鞭子,鞭稍在地面抽出啪啪声,像年节里点响的一串儿爆竹。
阮一独紧皱的眉头越加崎岖。
他一掌推开解朗,大步上前,眼如招子似的,一把就揪住拓跋野飞舞的鞭身,一拉,拓跋野往前一跌,跪在地上,他难看的脸变成更难看的模样,阮一独不理他,就势一卷,原本属于拓跋野的爱物就乖乖地一圈一圈缠好在他手里了。
“你干什么——你是哪个?”拓跋野爬起来。
阮一独白了他一眼,几步越过他去,把地上伤痕累累的元烈提起来。
就要走,拓跋野大喊道:“这是我的奴隶!你要带他到哪儿去!”
他刚一攥住阮一独的胳膊肘,就被他大力挣脱。他脸上明晃晃写着“莫来碰我”,他的大力也使得拓跋野震惊,他那么高壮的人竟被阮一独一下甩开,倒退几步才站稳。
他突然记起来这个人,正是比武里尤为卖力的那个。但他一身穿甲,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