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治其身
粉雕玉琢的男子对他也只是泛泛,大概最多是个中等军将的角色。
拓跋野哑火稳住脚,手却在此时摸索到背后的栏栓。
他脸上多了一层幸灾乐祸。
他把栏栓暗自一抽,向着旁观的几人道:“其实南晋皇帝何须多此一举给公主选驸马,我朝节节胜利,少不得将来南晋朝中只剩公主和亲这一条路子可选,不如让我这次一并带了公主回去,省得麻烦了——”他拉长了调子,挑衅地看着阮一独闻此怒发冲冠的模样。
他指着拓跋野沉声吼道:“你再如此无礼——”
话还未完,却被一个女声所断。
“你放肆你!”
拓跋野把手里的东西抛掷在地,却看见那女子气冲冲从暗处跑出来,胭脂色衣裳,一抹刘海,鼻腻鹅脂,一双美目。冲到见光处,年纪又小又气鼓鼓的样子,让他一下子联想到他养的雪鸮。当真滑稽。
“原来公主也在啊,”拓跋野嗤笑一声,“怎么样?跟我回北赵去,嫁给我那大侄儿怎么样?”
他当然知道自己无礼,但他同样知道强兵骁将正在北作观望状,谅他们也不敢把自己如何。他不禁想试试看,究竟这群蝇营狗苟之辈能忍到几时?
“康乐,让开。”
又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声音清冷中带着独属于猎者的杀气。
拓跋野越过扭头回望的公主,看到暗处还站着一女子,她双肩平垂,轮廓与姿态是世俗中能为人称道的美丽,而那一双眼,给拓跋野一种蛇的感觉。
她一臂提起手中的东西架在胸前,他听见周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她不知道从哪里搜来一把弩,箭在弦上,她也从暗处向前几步。
见得光,一身从头到脚温柔得不能再温柔,但额前半月形的宝石垂帘跟她的眼睛一样,在天光下粼粼生辉。
“让开。”她又一次冷冷地提醒公主。
康乐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几乎要崩出泪来,解朗见状,忙赶去将她带开,悄悄地握了公主的手。
康乐一避,何夕那精光闪动的箭尖就正对着拓跋野了。
他冷笑一声,高声问她:“怎么?你胆敢杀我?”
元烈忍住疼喊道:“郡主!郡主!”
众人都知道杀是肯定杀不得的,但何夕向来有分寸,便以为她要借势吓唬他,于是解朗不开劝,阮一独也不劝,没有人开口劝。
何夕不发一语。
拓跋野被她手里的弩盯得发虚。不由得把手搭在背后笼闩上,一推,他恶狠狠地向何夕一看,却正撞到她抿嘴笑起来,浅浅两只梨涡,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可是又与那双泠泠寒光的眼睛尽成矛盾。
她还不知道死到临头呢……拓跋野恨恨地也笑。
他正要闪避,“嗖”的一声。
众人全傻了——一支弩箭正中拓跋野的小腿——他也不可置信,慢了一拍看向伤处,紧接着才大叫一声,跪倒在地上,痛成蜷曲的虫样。
身后,虎牢门洞开。
那只略显忧郁的母虎从牢里迈出,这才能看清楚原来她一举一动满是野性,而非只有精美华丽的花纹而已。
阮一独喝了一声。
拓跋野还在痛叫。
等到母虎一声低吼,他才恍然大悟,回头看到那被他放出笼来的兽,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拓跋野第一次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他猛然向何夕大喊,只有一连串无意义的喊声。
而何夕正搭上第二支箭。
但她就顿在那里不动了,笑意嫣然。
拓跋野盯着她的眼睛,只觉得背后生凉。
“你干什么?”他的声音在发抖。
“求我。”
“什,什么?”
“我说了,”何夕抬抬弩,“求我。”
解朗牵着公主,也直看得呆了。
何夕勾着嘴角,眼眸微缩,冷意翩然。
那只母虎已看够了。摆出扑势。
“求我。”
拓跋野胸中脑中直要爆炸,他一下子扑倒在地,叩着他那高贵的大脑袋。
他一扑倒。
又一箭。
康乐抽泣的声音格外大。
拓跋野再抬头,何夕已经到他面前,她弯腰捡拾起那个被他抽出来丢掉的栏栓,低声道:“你求得很好,这一回,瞎了眼的畜生,跟瘸了腿的畜生,我救你。”
她笑着走向那只眼珠中箭正疯狂扭动的虎,又搭一箭,再一箭,拓跋野已呆愣,阮一独早叫来几十个带箭卫士,列阵快而不乱,顷刻之间,将那瞎眼的东西射作了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