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重阳血祭9

9.血色婚礼

绕临溪树，对初弦月，露下更深。本该是万籁俱寂的光景，但位于源清楼后院二楼客房中的云瑶，却徘徊不定、心神不宁，如何也安生不下来。

云瑶推开窗扉，时不时便要顺着窗户往北边瞧去，远远地能望见夜色中染着红烛喜灯的杜府大院，灯火通明，气势恢弘。只是，这抹红色却让她愈发不安起来。

今夜，怀州杜知州府上办喜宴，自是少不了喧哗之声，而且若是他们发现......恐怕更是要闹翻了天。

云瑶一直在等，等着杜知州府上的动静，等着外出查探的俞水尽快归来。然而左右等了一个多时辰，非但杜府中没什么喧哗之声，便是连俞水也没有等来。

云瑶有些急，好看的眉毛随即拧巴在一起，目光落在了房中那方床铺上。

借着月光可以瞧见，此时云瑶屋内的床铺上躺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身着青质嫁衣的女人。而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杜知州的千金，杜九娘。

新婚之夜，堂堂知州的女儿，杜府的新娘，如何却在源清楼中？这其中自然是有些缘故。只是，如今夜色已然深重，杜府竟没有发现新娘丢失，让云瑶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云瑶很想同俞水商量下该如何办，但今夜俞水外出尚未归来，左右竟连个商量对策的人都没有，让她很是难办！

“你是谁？”床铺上的新娘自昏睡中惊醒，惊慌失措地看着四周，询问出声，“这是哪儿？”

“客栈。”

“我怎么会在这儿？你又是谁？”

“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这里是水哥的房间，你......缘何出现在他的房里？”

“水？俞水？”九娘诧异、震惊、不解。

她清楚地记得今日自己坐着花轿游街，入了杜府，同郎君拜了堂，然后被送入了洞房。她分明又记得自己好好地坐在房中候着夫君，记得夫君诸葛明送了客后开门入了内，然后......杜九娘忽然想起来，自己正是被自己的夫君趁其不备击晕了过去。所以，今日自己来到这里，其实同他也脱不了干系吧？

九娘颓唐地跌坐在床上，脑中万分不解，不解他诸葛明如此做的缘由。明明他喜欢自己，明明他愿意娶自己，如何今日大婚之夜，自己却在了这里？在他诸葛明好兄弟俞水的房里？

云瑶蹙眉，她并非全然不晓得事情的缘由，相反，正因为她晓得是谁将九娘今夜送到此地才心生烦恼。

新郎诸葛明，字风清，怀州杜知州的赘婿、幕僚，亦是俞水私下的至交好友，却也是将杜九娘击昏送到此处的那个背后元凶。

“烦劳云娘子看护些，待知温兄归来，便送她离开此地，越远越好。风清就此拜别，兄长与娘子的恩情，在下感激不尽。”那人的话回荡在耳边，让云瑶愈发不安起来。

“水哥，你怎么还不回来？！”云瑶焦灼地走来走去，心中不住念叨着俞水，却在坐下的一瞬间透过窗户瞧见了一片火光。

没错，火光，杜知州府上的火光。

云瑶一个激灵，自椅子上起身，大步流星向门外走去，反手合了房门，落了锁。

出事了！云瑶再也坐不住了，急匆匆往杜府赶去，嘴上不住祈祷道，“水哥，你一定要安好！一定要安好！”

云瑶走得匆忙，便是连她自己都没有留意，在她起身离开房间的时候，床上的新娘亦起身顺着窗户往外望，只是她不单瞧见了冲天的火光，还听见了街道上不住地呼喊声，“救命啊！杀人了！杜府杀人了！”

火，冲天的火，映红了半边天，照亮了整道街。

只是纵便火势滔滔，杜府门外的街巷却依旧寂寥。许是此处放眼望去只他杜府一户？亦或是今日执勤的救火队被什么事给牵绊住了？可便是没有救火队的加入，他知州府内总也是有家丁的，如何却没有动静，反倒......死一般的沉寂。

对！死一般的沉寂。

俞水和连姝赶到杜府时，来庆贺的客人早已散去，外头府门紧闭，内里火光高照，一股不知什么被烧焦的糊味弥漫在空气中，险些让连姝当场作呕。

“你待着吧，我进去！”俞水见此情形，以手作扇扇了扇鼻尖的焦糊气，望着内里燃着的火焰眉头紧锁。

“不用，我可以。里头一定是出事了！”连姝拒绝了俞水的好意，取出帕子擦了下嘴角，先一步翻上院墙。

果然，果然！果然杜府里出了事！

站在院墙之上的连姝一眼望去，满目尽皆猩红：

遍地跳跃扑腾的红色火光，挂满梁柱连廊的鲜红喜绸，还有院中散落的鲜血淋漓的尸首，污迹斑斑的地面花丛......眼前的情形映着娇艳欲滴的月季，让身处院墙高处的她陡然忆起一些可怕的事来。

早在院外，她其实就已闻出了空气中弥漫的那个味道。那味道，这辈子，她虽只闻过一次，却再难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