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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草听娘说过，当面打人脸，吐唾沫，是要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缺德事。九安村的村民想必知道这一点，不论是婊子彪子还是狂人，怎么说法，大多皆是猫在正主看不到的角落去说。

但偌大的九安村，少不了一些胆大恶趣，把愚蠢妄为当肥肉抢着吃的小顽童。

二跛子就是其一。

二跛子在家中排老二，他娘、他爹、他姐，都是天生的跛子，左小腿短了右小腿半截。二跛子生得壮，长得高，神态凶，力气大，走路时一瘸一拐，昂着脑袋，挺着胸脯。乍一看，滑稽又颇具气势。在九安村的孩童中，是刺头、老大、恶霸。

有回，二跛子看了江湖话本，天一暗，伙同他的几个手下，背着家中长辈，偷偷溜上黑狼山，欲寻新鲜，捉野味。

正逢中秋，风清月皎，夜色明朗。甫一上山，就见一“红衣女鬼”端坐枝头，桃眼明，红唇艳，姿色绝——倘若二跛子看过神话话本，大抵会认为这是神仙，但他没有——几人当即吓得魂不附体，心惊肉跳，失声惊叫，逃的逃，跑的跑。惊惶之中，哪还记得有个跛子在？

二跛子也想溜，奈何步子慢，走急了，摔了一跤，磕断了俩门牙。

一回首，风动，尘扰眼，“红衣女鬼”发梢飘曳，手中执剑，竟悄无声息地立在他身后。

他嘴里溢血，疼极了，忍着泪，怕极了，尿|失|禁。手撑着黄土，往后爬。

待“红衣女鬼”凑近了，二跛子猛地回过神，辨清她是谁后，眼神恶狠狠的，像是要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

“婊子！”二跛子当面这么骂。

一眨眼，长剑如虹，裹月色，挟清风，无影剑锋横于他脖颈，被抵住那层皮如连着心，怦怦跳，把十岁小孩吓不轻。

“婊子！”他再骂，气势高，声却颤，脚还抖。尿液洇湿的长裤，风吹，臊味暗涌，贴着肉，一身凉意。

剑锋削泥似的，轻轻一压，挑破一层皮。汗滴进去，火辣辣的刺痒。

婊子脸上笑吟吟，眼中却无笑意，道：“说什么？”

二跛子瘆得慌，哪敢回她？

长剑在他身上游走，毒蛇似的，冰冷锥心。他意识到婊子在用他的衣裳拭剑身的血，松了口气。

剑归鞘，婊子似觉无趣，不再恐吓他，道：“回去吧。”

可惜，二跛子是个把愚蠢妄为当肥肉抢着吃的孩子，怎会安分地顺着台阶走。

趁婊子背对自己，攥起一块碎石，蓄着力气，抡起拳头，朝她身后挥了过去。

并大喊一声：“婊子！”

二跛子是笑着的。

但很快他就笑不动了，“咯”一声，清脆的骨碎声，右拳被拗出了一个相当畸形的姿势——几乎是对折。

看不清婊子是如何动的手，只听得她的冷笑，道：“一个时辰内不接好骨，你以后不仅是跛子，还是断肢的左撇子.”

天未亮，二跛子连滚带爬地回村，把还在熟睡的娘晃醒了，没哭出声，抬袖粗|暴地蹭去泪，说话一抽一抽的。

他娘一个字没听清，但看二跛子满脸、满嘴、衣襟上全是血，还掉了俩门牙，浑身土渍，霎时脸色一白，哭得比他还惨，鞋都忘穿，披了外衣忙不迭跑出门，一瘸一拐去寻郎中。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二跛子的娘当天就提着菜刀，上门要找婊子讨个说法。

本以为免不了大动干戈一场，不少村民打着劝和的旗号跟着凑热闹。

哪料，进了棺材铺，门闩一插，半时辰过去，毫无动静。二跛子的娘出来时，眼梢发红，显然是哭过。

以上，是在少年插秧时，大嗓门所言——也就是江老八的二姐，他的二姑母。

江老八喝着药，余光里瞅他，“想什么呢？”

江春草略有迟疑，道：“爹，你当真认得..”顿了顿，斟酌用词，“那个……女人么？”

“你说婊子？”江老八被他扶着躺下了，看他没反驳，便道：“谁不认识她？”

江春草有须臾的沉吟，道：“爹可曾私下同她接触过？”

江老八气得复欲坐起，唾沫星子满天飞：“一派胡扯！谁跟臭婊子私下有关系？你是从哪听来的？！我抽死他去！”

江春草赶紧稳住他，解释道：“不是...既然未曾结识，想必她并不认识爹，爹也是听谣言方才了解她，其中真伪难辨，黑白不明。再者，是真的又能如何？非亲非故，与你我无半点瓜葛，也没碍着谁的道，何必那么仇视她？”

“呵。”江老八冷冷一笑，嘴巴歪斜，眼中不屑，“你管天管地管到老子头上？孔子书上之言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

少年倏地丧失置辩之心。

江老八却来了劲，道：“春草，实话告诉你。爹不是没跟她好声好气打过招呼，你以为村里人为何说她是‘狂人’？不过是学了点医术，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