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就那样了，直到现在。

时移世易，四五年就这么流水似的过去了。

恍恍惚惚间，宋青岚好像在这个闷不做声低头一直朝前走的大男孩儿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当年，这种往事重现的荒谬感让宋青岚不由自主地有了种预知能力——无论自己劝阻与否，宋青峰最终也会成为一名警察，一名非常优秀的，远超自己与父母的人民警察。

惶恐突如其来，宋青岚看着自己亲生弟弟那瘦瘦高高的背影，父母死无全尸的惨状突然在她脑海里炸开，让她不可控地拔高声音突兀地喊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沈回云被吓了一跳，宋青峰也顿住了脚步。

宋青岚加没管他俩，步子迈的又急又大，那辆二八大杠被推的嘎吱作响，她越过宋青峰，把两个孩子远远甩在了身后。

等宋青岚转过转角时，借着余光往后瞄了一眼。宋青峰的脑袋不再撅的那么高了，反而低下去，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沈回云正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宋青岚没管，继续推着车往家走。

三人回了家，宋青峰闷闷地直接回了房间，宋青岚没理他，招呼沈回云坐下给他脖子上抹药，这下仔细看清楚了才发现被抓的很深，沈回云皮肤又白，显得红惨惨的三道口子骇人得很，瞅的宋青岚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直抽抽。

“下次碰到这种事尽量离远点儿，小细胳膊小细腿的，打坏了怎么办。”宋青岚一边抹药一边碎碎叨叨。

沈回云像只小猫似的安静地坐着，自己撩着碎头发，乖乖等着上药，“知道了，谢谢姐姐。”

宋青岚一边小心往伤口上抹药一边心里暗自叹息，都是孩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同样在自己身边长大，一个听话乖顺像只小猫似的，说话都蚊子声蚊子气，另一个就倔的好像头活驴，一尥蹶子能把人心肝脾肺肾都气个底朝天。

她轻车熟路给沈回云脖子上包了纱布，“行了，洗澡时候注意点儿，别沾水，别吹风，应该不能留疤。”

沈回云照了照镜子，出乎意料地发现宋青岚的包扎技术还挺精湛的。

“回去睡觉吧，”宋青岚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明天还上课呢。”

“明天周六，姐姐，”沈回云小声提醒，“我们不上课。”

宋青岚笑了，“哦哦，我都忙忘了。”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叹了口气，“我们成天没黑天没白天累的跟狗似的，有人还就想干这行，什么瘾。”

沈回云把纱布递给她，说道：“人应该都有这个时候，别人说什么都不算是，自己想的才要紧。”

宋青岚顿了一下，然后抬眼看着面容平淡的沈回云，乐了，“这话说的.......你也有这个时候吗？”

“........”沈回云认真想了想，然后才回答：“应该还没到。”

两个人静了一会儿，电视开着，宋青岚进屋的时候随便调了个电视剧，正放到片尾曲，是首很舒缓的歌。

沈回云开口，低缓的声音伴着这首歌，“宋青峰一直都很想当警察。”

宋青岚换了个姿势坐着，“我知道。”

“他很崇拜姐姐你，”沈回云看着电视，眸子映着电视上的光影变幻，黑的发亮，“他也很像你。”

宋青岚看向他，笑着反问：“像我？”

沈回云点点头，“都很有正义感，如果宋青峰当了警察，一定会是个和姐你一样优秀的警察。”

宋青岚笑了，这回是真的笑了，她被小大人似的一脸严肃的沈回云逗笑了。

这两年工作忙，宋青岚几乎都是回家倒头就睡，第二天睁眼就走，跟两个孩子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更别提坐下来好好说说话谈谈心，故而在她心里，这俩孩子还是三四年前那两个布丁点儿的小毛头，就算现在长得人高马大，宋青岚还是觉得孩子就是孩子。

这是家长的通病，贺队没能免俗。

沈回云郁闷地看着她，知道自己这一番深思熟虑是被宋青岚当笑话了。

不过他也不生气，他总是很难对宋青岚真的生气。

宋青岚那边笑完了，抬手往沈回云头上摸了一把，这孩子的头发是真软，不像宋青峰，好像脑袋上长个了刺猬，短头发茬硬的直扎手，她没忍住又多揉了两把，然后拍拍沈回云的肩膀，“行了，时候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说完，宋青岚大咧咧起身往自己屋走，刚走到门口，电话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