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玻璃鱼缸
#02
回到住处,莉莉娅的房间灯还亮着。
一盏昏黄的光晕从门缝透出来,将碎裂的墙面和翘起的地板都衬得温和起来。
门掩上,遮住了外头的潮湿冰冷。
听到动静,莉莉娅放下贝斯探出脑袋,“哇,你终于回来了,你又有好几个电话——怎么全身都淋湿了!会感冒的,快冲澡去!”
喻念有些疲惫,但还是冲莉莉娅笑了一声,从狭窄的阳台取下干净衣物,走进淋浴间。
这是一间四方的小公寓,两居室,年纪可以追溯到上一次摩洛哥的城市化建设。
浴室内,发蓝的灯光打开,马桶底端的裂缝清晰可见。
四处都是无法除去的岁月污渍,但好在,她们两个女生将其收拾得还算温馨。
玻璃推门把手上还挂着莉莉娅的毛巾,水蓝色,图案是憨笑的机器猫。
喻念将它拿出去,挂到马桶上方的毛巾架上,整理好。
花洒打开,莉莉娅画着朋克浓妆的小脸伸进来,“还是你那个烦人的前夫打来的,也有银行的短信,都是中文,我看不明白。就是你放家里的那个手机……事情还顺利吗?你脸色不太好。”
她小心翼翼打量喻念苍白的面孔。
喻念顿了顿,忽视了莉莉娅的前半段话,拿起沐浴露用力按压,“非常顺利,明天早上我的审核应该就能重新通过了……只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些意外。”
“意外?”莉莉娅好奇地眨眨眼,指了指马桶盖,似在询问是否能够进来聊,喻念点头。
她走进来坐下,以一种很担忧的神情问:“什么意外?你脸色真的很不好看,不会是遇到坏人了吧?”
说话间,成串的耳环相互碰撞闪烁。
莉莉娅是个很特别的朋克女孩,在舞台上疯狂的她到了生活中一下子回归了单纯天真,瞪着大大的眼睛,对一切都有着强烈的热情和好奇。
喻念吹一团泡沫过去,逗得莉莉娅笑起来,思考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实情。
只是想象她听到夏佐·罗素的名字后疯狂尖叫的模样,喻念就有些头疼。
——“没什么,出租车司机开太快了,有些晕车。”
温热的水流再次打开,喻念仰头,任由它冲散泡沫,也带走一身疲惫和狼狈。
莉莉娅就这样被她打发走了,努着嘴,由于好奇心没得到满足而略微失望。
回到自己的卧室,喻念“啪”打开灯,光芒瞬间点亮这五平米见方的空间。
比起“卧室”,更像是“画室”。
除了那一摊窝着被子枕头的落地床垫,其余的地方无不摆满绘画工具——半干的颜料、狼藉的调色板、未清理的涮笔水、绷好的一块块画布、散落地上的素描草稿。
但最为显眼的,还是那块巨大的酒红色天鹅绒遮布。
换上舒适的家居服,束起头发,喻念走上前掀开它,一片巨大的画布显露出来。
尺寸大约比两大扇窗户还要大上许多,高度需要170cm的喻念使劲举起手,才能够到最顶上。
是张未完成的静物画。
本来不打算用到它的。
但墙画已经被毁,下周就是艺术节,喻念已没有时间。
空无一人的房间,摆满具有中国式生活气息的物品。
未敲定的地方是一块儿童玩具杂乱摆放的角落,包装盒中应该摆放玩具的地方空荡荡的。
喻念一般不在晚上作画,因为画完身上一片脏污,还要重新洗澡。
但今天的灵感毫无商量的余地,直逼她拿起画笔,凭直觉涂抹。
片刻,一辆玩具车初见雏形。
酒红色,流线车身,后视镜上挂一颗小小贝壳。
正站得远些,评估哪里需要改动。
床垫下嗡嗡作响。
是那支她从来不带在身上的手机。
它持续地、不停地响着,直到自动挂断。
喻念顿了顿,抬手想继续动笔,手机却又震动起来,带着咄咄逼人和依依不饶。
恶狠狠将其抽出,看一眼,未接电话上百通,大半是周以肆,小半是她父亲。
无非就是劝她回国,劝她别委屈自己,劝她别自不量力……
又有银行短信几则,都是催着还款的消息。
冷漠望着屏幕上扎眼的七位数字,摁了关机,这才清净些。
了结,喻念身上最后一点精力也使用殆尽,倒在床上,手也未来得及洗,便沉沉睡去。
翌日,照例又是被莉莉娅那多嘴的鹦鹉吵醒。
“——起床了!起床了!懒猪屁股!懒虫睡觉!”
喻念冲镜子刷牙,掰下眼睑,一片血丝。
打开手机看了眼,果然自己的艺术节申请已经被重新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