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玻璃鱼缸
身旁的莉莉娅也是蓬头垢面,眯着眼摸索着梳子。
“我说,莉莉娅,你至少在鸟儿面前注意自己的用语。”喻念刷完牙,洗了脸,毛巾盖在脸上,声音闷闷的。
莉莉娅还未清醒,梦游般应了一声,给自己倒上一杯咖啡,点燃烟,吞吐两口,又递给喻念。
喻念伸头过来,吸了一口,呛得咳嗽,下一口只粗略过了嘴。
莉莉娅疲惫笑着:“喻,你也至少应该学会抽烟了——含嘴里再吐出来,这算什么。”
“为了寿命着想,我可不想比仇人先死。”
“仇人?”
“我的前夫。”
“噢。”
莉莉娅咂咂嘴:“说真的,喻,你让自己太累了,为什么要这么拼命赚钱?为了一个艺术节,竟然去冒法律的风险。你到底欠了前夫多少钱?”
当然,她的问题不会得到回答,先前这样的对话也发生过许多次,但都被喻念敷衍过去了。
“算了,无论如何,你要做的准没错!”她坐起身,塞一张名片给喻念,“我听说你的临时工作又被搅黄了,这两天都没见你吃东西。喏,拿去,这本来是我接到的活。送你啦。”
喻念本要拒绝,莉莉娅强行塞她手里,“别客气,正巧我要休息一阵子。”
名片用优美的花体字印了工作地点和联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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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工作的内容,是为一个草坪婚礼布置场地。
地点靠近圣心教堂,一整片公园都被包了下来。
因为场地太大,婚庆公司人手不够,才找了些临时人员帮忙。
听到喻念有美术教育背景时,负责人十分高兴,将主要的插花工作都交给了她。
并叮嘱:“这次的客户是王室远亲,非常挑剔,具体的要求你全听凯瑟琳的。”
凯瑟琳是位矮瘦的白人女性,大约四十。作为委托人家中常驻的花艺师,负责婚礼桌面摆设的监督。
但很显然,她对于喻念有莫名的偏见,总有大大小小的毛病可挑。
见喻念拿来一捧红色玫瑰,她厉声呵斥:“太艳俗了,你的审美值得商榷,拿走拿走!”
无法,只好将花又拿回去,虽然这是她刚刚指名要的,大马士革重瓣玫瑰。
拉拉扯扯,一上午的工夫,布置终于是将近尾声。
末了,凯瑟琳又来脾气,指挥喻念一人将全部余料搬走,显然是刻意为难。
她本就没做过什么体力活,这段时间又日渐消瘦下去。
若不是骨架撑着,风吹来都快刮倒,更不用说搬那小山一样高的花草了。
周围人看得出来凯瑟琳对这位东方姑娘有意见,但没人开口。
这边,凯瑟琳嘴里还低声嘟囔:“早说了,不要临时工不要临时工,这就算了,竟然还是个亚洲人!搬个花都矫情……”
这话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喻念听清。
积压已久的情绪因“亚洲人”三个字溃堤,羞辱和愤怒从四肢百骸冲上脑门,要自己去质问这女人。
她来到摩洛哥已一个多月了。
被迫净身出户,逃至异国他乡,和家里彻底闹掰,只能靠自己。
虽说底层的种种苦也都尝遍,但仍无法忍受种族血脉上的嘲讽。
将要开口,就见远处花圃那儿迎来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即刻就将凯瑟琳引了过去。
不好追过去,又念及是莉莉娅好不容易找的工作,便也忍了下来。
看那边,应是主办人的客人陆续抵达,一顺水儿的豪车,雪白的罩袍。
也有一些非摩洛哥本地人,通身名牌,保镖围绕。
其中最惹眼的当属一辆骚包的施华洛全钻兰博基尼,故意轰大声油门,引人频频侧目。
打开车门,里头下来三个深皮肤青年,年纪不大,打眼一看十七八岁。
学西海岸帮派打扮,脖带金链,满身商标,往那儿一站,活像三头俗不可耐的金钱豹。
喻念没忍住,轻笑出声。
周围没人,她被凯瑟琳要求接待贵宾,独独穿着修身制服站在长桌前。
其中一个耳尖,立刻摘下墨镜盯过来,转头问了保镖什么。
保镖又去问凯瑟琳。
凯瑟琳喜笑颜开,旋即换了副委屈面孔,厉声指着这边告状,那三个青年便都看过来了。
他们气势汹汹,大步向着喻念走过来,其中一个大声道:“你不尊重我姐姐的婚礼?还敢嘲笑我们?”
对方色厉内荏,喻念却没被吓住,“这位先生,难道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臭服务员,你什么态度?我们要投诉你!负责人呢?你们公司怎么培训的?”一旁两人被激怒,连连吆喝,巡视四周。
一时现场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