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红发恶魔

《白日夜奔》

2023/7/29

#01

摩洛哥常在冬季下雨。

卡萨布兰卡街头，雨势连绵不绝，带着经世的寒冷，在瓦顶房外墙上流淌。

喻念站在墙下，没有打伞。

浇灌她的雨水带走了墙上精心绘制的图画，本应该挡住雨水的棚顶倒塌在地。

——摧毁了她耗费了一个月心血的创作。

“嘭”

装满画笔的桶落到地上，溅起少许泥水。

存款见底，这样大幅的墙画，她再也做不了第二幅。

本就是背水一战，却未战而败。

画墙对面，小酒馆屋檐下，喻念拢了把额前垂下的湿发。

点燃一支象牌香烟，吸一口，又呛得吐出去，掉在地上，整根浸湿了。

她叹口气，将烟捡起来，扔掉，摸摸口袋。

口袋里皱巴巴团着她刚打印出来的艺术节拒申信，水电费欠单，和一封平整的信。

重新紧了紧头发，她摁灭烟，起身，拎起画材，转身进了酒馆。

面而来的是橡木气味。

灯光昏暗，所有的装饰品都表达着同一个主题——海洋。

手机叮咚作响，不用看，是餐馆老板那儿发来的抱怨。

她的临时工作又一次黄了。

喻念趴在吧台上，轻触眼前的单桅帆船模型，酒保走了过来。

他说一口中东口音法语。

“有什么需要吗？”

“48:1的模型？”喻念反问。

酒保笑了笑。

“小姐，您真识货，这是萨利赫的孤品。”

“手作模型？”

“没错。”

喻念接过酒单，点了一杯告朗尼红葡萄酒。

老板俏皮地眨眨眼，“瞧瞧，我们遇到了一位阿-迈-贾伦。”

“贾伦？”

“一位摩洛哥诗人，他只喝告朗尼红。”

喻念笑了：“我知道，他写过《大海》”

老板微微晃动醒酒器，变魔法似掏出一只水晶高脚杯，倒上小半杯，“您倘若是头次喝，可得好好品尝，它拥有草莓和李子风味。”

喻念抿一口酒到唇边，血红的酒液沾了点在上唇，衬得她苍白消瘦的脸有了血色。

周围安静地出奇，喻念问：“今天没客人？”她抬手将酒单递回去。

手腕清瘦。

老板微笑着摆摆手：“今天的客人都去海岸后面那家去了。”

“富人区？”喻念抿一口酒，不经意透过窗户看向远处。

但雨水溅起的水雾朦胧了海面，她只看到一片白朦朦。

入口的酒确实有股草莓和李子风味，李子味更重些。

老板撑着脑袋撇撇嘴，似是默认了。

“你瞧，时光飞逝，眼看我就五十六岁了。人心不古，连带喝酒都要五光十色的。”

“那是自然，人们总是贪新鲜。”喻念转转杯子。

“也不是，那边在举办生日派对，镇上老爷家的儿子，门口免费发啤酒。摩洛哥这小地方，”老板耸耸肩，“我瞧见你在对面画墙画，参加艺术节？”

喻念笑了笑，喝口酒，只说：“淋坏了。”

老板也就没搭腔。

安静半晌。

老板似有些困了，打着哈欠，把醒酒器里剩下的酒液全倒入杯子里。

“小姐，这是店里最后一瓶告朗尼红，我该睡我的午觉去了，美丽而好酒量的东方小姐，欢迎来到''日落之地''。”

喻念轻轻笑了声，无愧这名声，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日落之地”是摩洛哥的另一个名字。

——Terre Du Coucher.

这儿也有座同这名字一样的酒吧。

酒吧内。

重音乐轰鸣，陌生名贵的洋酒摆满一墙，折射五色炫光。

时值初冬，这里暖气却开得很足，饮酒下肚，竟觉出些热气来。

墨西哥裔酒保第三度投来视线，手中的玻璃杯擦了又擦。

喻念忽略他的探视眼神。

她已独自坐在这儿好几个小时，沉默饮酒，确实有些奇怪。

只压低帽檐，使阴影能彻底将自己埋没进去。

终于，视线范围内，舞台下，猎物现出踪影。

那是个身材臃肿的男人。

他一身亮眼西服，穿过人群，推开吧台侧门。

喻念放下酒杯，终于起身，压下心中紧张。

定了定神，捏住兜中纸张，仰头，将酒饮尽。

最后一口告朗尼红已微带热度，啜饮入口，辛辣酒精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