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
晨曦破晓,第一缕霞光照破黑暗,陡然从天地一线间迸开万顷绚丽的曙光。
卢道宛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物宛若烟云,不断地飘散旋转,直到第一道晨光从窗□□入,将屋内一桩桩事物的影像清晰地映入眼底,卢道宛模糊的视线这才逐渐聚焦。
这是……
太阳穴突突地传来一阵阵疼痛之感,四肢百骸仿佛都被寒气凝固了一般,
她想张口,喉咙间却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卢道宛艰难地抬起手指,抚了抚自己喉咙间的位置。
那里似乎是被人包扎过了,厚厚的纱布覆盖在上面,被牢牢固定,缠在她颈间。她再次尝试想要张口,却感觉喉咙中只能发出最为沙哑的模糊气音。
我竟然没有死。
一片耀目晨光之中,卢道宛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有些想笑,最终却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是闻懔的意思?她自刎的时候,用足了十成的力气,最终仍不得如愿。
闻懔究竟是有多恨她?不惜费尽力气把她这条命留下来,是因为还没有报复够,抑或是还没有看够她悲惨的模样?
“老师,是我。”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一个少女在门外恭恭敬敬地敲了三下门,随后颤抖着声音道:“学生来看您了。”
听到这个声音,卢道宛猛地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锦被。
解忧公主,闻解忧。
门口的少女,正是她最疼爱的学生,十三公主闻解忧。闻解忧幼年丧母,与闻懔如同一般,可以说是她一手教养长大的,比之两位皇子,卢道宛最操心的人,其实是她。
薛懔竟让她来见我……
似乎是知道卢道宛现在不能发声,解忧公主也没有期待得到卢道宛的回答,她怕卢道宛久等,连忙用手整束衣冠,再度敲门,然后才慢慢推开了门。
屋门推开,屋内一片温暖,隐隐还有海珠香的味道飘逸四散,解忧公主不敢抬头,低头循步而入,含着眼泪,躬身道:“老师。”
卢道宛慢慢坐起身,强忍着眼前一阵又一阵的眩晕,伸出手比了个手势,示意她过来。
解忧公主不敢违抗,小步向床榻边走去。床帏已经微微撩起,解忧公主看到卢道宛倚在榻上,晨起后还并未束发,乌黑浓密的发丝松散地拢在颈间,面色微微有些苍白,喉咙上缠着厚重的白色纱布,隐隐透出已经干涸的血迹。
解忧公主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哽咽得几乎说不出来话。
卢道宛对学生要求严格,对自己同样一丝不苟,平日出现弟子面前时,无不是已经束发严谨、仪态高华,美丽的容颜宛若高山冰雪,悲悯世人,令人不敢生出半生不敬之心。
可眼前的卢道宛,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虚弱神态,一向高高束起的鬓发松散地垂落两肩,像是一梦方醒的模样,身体都敧斜着依靠在榻上,胸口微微起伏,呼吸也显得略有些气弱,只能从锦被里伸出修长洁白的手,向旁轻轻一点,示意她坐下来。
解忧公主双目流泪,哽咽道:“老师,是皇兄要杀你,对不对……”
卢道宛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我要回去和皇兄说,说老师你没有害他,是……”
解忧公主刚刚起身,却被卢道宛轻轻握住了手腕。
她愕然回头,看到卢道宛轻轻地向她摇了摇头。
闻懔既然放解忧公主来看她,就是在向她表达威胁之意了。
如果她再敢寻死,闻懔就会对着他这个妹妹痛下杀手。
卢道宛的手指微微战栗着,胸中的愤怒一点一点蒸腾起来,她的喉咙微微滚动着,每一次微动,都有刀锋划过皮肤般的剧痛从喉咙间传来,然而这却让卢道宛的神志更加清醒。
闻懔知道她别无所求,一丝求死,于是用闻解忧来威胁她。
虎狼毕竟是虎狼,永远是养不熟的。闻懔痛恨她心狠手辣,可他自己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若是平心而论,真论起心狠手辣,他才是最冷酷无情的那一个。
这样的人,恐怕才适合帝位权谋的倾轧,因为他豁得出去,为了他的目标,他可以舍弃任何他觉得可以舍弃的东西。
闻懔这样的人,若是盟友,不过令人感到腹背生寒,可若是敌人,便能使人惊惧恐惶,夜不能寐。
卢道宛的手指一根一根攥起,闻解忧正紧张地观察着卢道宛的神色,见她垂下睫毛,连忙道:“老师,您怎么样?”
卢道宛轻轻咳嗽两声,喉咙间的纱布层层叠叠,从外面暂时无法看到血液的洇出,她用手指在闻解忧摊开的掌心上写道:
“他说了什么?”
在座的两个人,都知道卢道宛口中的“他”是谁。
闻解忧道:“皇兄他……什么都没有和我说。”
昔日沉默寡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