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

孔阙经历了人生第一次非整形手术。

孔阙一个礼拜没有化妆。

那天，文工团领导班子成员都去了医院，包括帅小星。在推进手术室那一瞬间，孔阙好爱帅小星。

在恢复身体的日子里，孔阙脾气暴躁。那个引以为傲的“骆驼”有了伤痕，曾经傲人的标志被动了一刀，刀口粘合在光润的肌肤犹如一块活化石，跟胸口的呼吸一起律动，真是与这曼妙的身体同呼吸共命运了。然而，最关键的还不在于这块疤，胸腺瘤引发了肌无力，孔阙总是没劲儿，从床上推身坐起，都成了挣扎的体力活。还有那难熬的寂静，大把空闲的时光从输液的滴管中滴走，滴得耗人心血。每天她都盼望着帅小星与她通话，可是帅小星大部分的时间在训练，手机平时都关机藏起来，只有夜里和午休的时候开机跟孔阙聊几句。孔阙妈妈不喜欢她跟帅小星联系，孔阙一提帅小星，妈妈立马色变，眼睛眉毛好像更浓黑了，恶狠狠地瞪着孔阙。有一次孔阙妈妈给她削苹果，邻床的患者正在看由陈道明主演的电视剧，孔阙妈妈一边削苹果，一边跟旁边的病友说，我啦，最喜欢陈道明，陈道明是戏骨，现在出道的这些演员啊，没一个行的。孔阙忽绽彩眸来了精神，她心里其实有些卑微，她想到了一个让帅小星间接讨妈妈喜欢的办法，立马推起身子，从靠枕上坐起来，眉毛像沾了跳跳糖——

“妈，帅小星最喜欢的明星，就是陈道明！”

顿时，孔阙妈妈的脸犹如被泼了一盆脏水，拿着水果刀在空中比划说，“你要是再提帅小星，就等着我去找他吧！”

可怜的孔阙，胸腔里似乎又长了一个瘤……

她把妈妈赶走，跑到楼道里枯坐，拿着手机给帅小星发了一通短信，蓬头垢面，简直是一个被贬到医院的情场败将。

晚上，终于有时间话聊，孔阙拨通了帅小星的电话，上来就跟帅小星来了一句：你不爱我了！

帅小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孔阙，打算一切听从发落，反正此刻的孔阙在电话那头。

帅小星右耳朵插着PSP游戏机耳机，左耳朵插着与孔阙通话的耳机，两个耳朵，一个脑子，在火拼的游戏中回应孔阙的问答。

孔阙说了一堆，帅小星坚强地回复着一堆。后来，孔阙不知再说些什么，突想到妈妈说家里的猫把一副耳钉吃进了肚子里，一会儿问帅小星猫怎么办，一会儿又问帅小星耳钉怎么办。帅小星觉得无聊透顶，在火拼游戏就快失败时，猝不及防来了一句“我操”！孔阙在电话那头立马炸掉了。这一天，在反复的失望中度过，那个被手术刀剔掉的脓块儿安放在床头上的小盒子里，可是，谁来消化那心中的脓块？

司琦，以拐相伴。冷淡。

春节前夕，甄老师强化训练了妹妹。排练场中只有二宝和甄老师。一对一

我想去探班，但甄老师有规定，为保证训练时间紧凑有效，她以戒严的态度要求任何人不准进入排练场。我扒在门口，看甄老师训练二宝。

好似二宝的任何动作在甄老师眼里都不达标，甄老师身前有架落地鼓，她单手拿着鼓槌，在指点二宝舞蹈动作时，用鼓槌敲击出的个重音像书上的重点符号，有一些批注的意思。兵心激越，鼓点伴着甄老师的喊声、音乐声，让教室充满热度。

“跳成这样，还指望在全国拿奖！好自为之吧！要想人前显贵，就要背后遭罪！你照比司琦差多了，就你这个样子，还想参加全国性质的舞蹈比赛？我不这样练你，你根本出不来！”

“是，甄老师，您说的对。我知道，我没有司琦好，您尽管说我，有什么不对，我马上改。”

“你们各有各的长处，但是司琦把握作品的感觉要比你更深入一些，老师这样说你，肯定是为了你好！”

“是，甄老师，您为我好，我会好好练的。”

我全程听见了妹妹与甄老师的对话，后来的后来，甄老师依旧很严厉，我真想拿她手中的鼓槌去锤她的肥肉。那股由排练场透出的气味让我至今难忘，光线从蜂蜜色的灯泡射出来，我裹着军大衣，身后有漏洞的北风吹来。我弯着腰，从泄密的门缝偷窥过去，看着妹妹在机械中压榨情感和精力。然而，我不知道的是，在我身后的一个窗口，司琦双手拄着拐，任凭感应灯光忽明忽灭，她一动不动地看向二宝所在的排练场。二宝、我、司琦，就这样在安静的时空下，站成三个各怀心事的聚焦点。

司琦的无绳电话在她的伤痛时期起到了疗愈作用。

司琦病了，辛铖也病了。每晚挂掉电话的那一刻，他知道她的病情是否得到了缓解。

辛铖说司琦像一瓶香水，他说女孩与香水有相同之处。香水分为前中后三个香调，女孩最难得的是“后调”，它随时间流转，香随事迁，最后渗透到衣服上成为永久的气息，“后调”最为珍贵，好女孩历久弥香。司琦被辛铖说得嘻嘻笑，躺在这样的夜下，听着这样的声音，犹如一条玻璃缸中自由的鱼，周身清净而光明。

司琦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