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苦中苦

二宝与司琦越来越像，她们脸上的神情，肌肉的走向，眉眼中的渔舟唱晚，背影中的节节修竹，都是那么接近……

《山居秋暝》是古典舞，司琦与二宝各有各的优势。司琦在把握舞蹈的内在感觉方面在二宝之上，妹妹在技术技巧上又略胜司琦一筹。司琦跟队里请示再练个舞蹈，她申请将从前那个平衡木的作品进行加工，因为不想半途而废，她想以此次比赛检验自己的训练成果。

我那时不懂妹妹的压力，她这个B角其实比A角辛苦，因为好事摊不到她，挨累受苦一样都不能少。文工团领导来审查什么的，都是让司琦表演，她这个B角要完全练出一个克隆版的A角，在候补演员这个问题上，“打造好一个极致的B角”是文工团的战略思想。可是，如今司琦如此超脱，还想自成一派，不给B角任何的机会，妹妹在心理上背负很大压力。司琦始终有辛铖老师的关照，辛铖对她严厉，她对自己更严厉，辛铖有时看着司琦那双像金石一样的眼睛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司琦却会对辛铖发出责备，似乎是他耽误了她，她需要凶猛的不留情面地鞭策，而不是照顾她、体谅她。

甄老师并不认同司琦要准备两个候选作品这个想法，主要是因为这样做会打乱了训练安排，减弱了打磨作品的专一性，对编导和学员都是耗费。但甄老师并不想打消司琦的积极性，她看好司琦身上那股常人不具备的毅力，她相信以司琦这股来势汹涌的劲头，必会让她在这次比赛中有所收获。

年底，军区推行了新式军装。在这股推陈出新并象征着新时代军人精神面貌的变革来临之前，军区在体工大队训练的操场上，举办了新式军装展示。

上级指示，选派文工团30名女兵作为模特参加此次新式军装展示。由于此次新式军装展示选派人数较多，文工团学员队女兵几乎全部被“征用”去当模特了。辛铖拿到名单后，看到司琦和妹妹都在上面，感到有些不妙，这意味着在未来半个月的时间里，她们俩要失去大部分的训练时间，去扮演一个新式军装的活体模特。

此次军装展示，上级非常重视。正式展示那天，由于会务安排，模特们需要站两个小时。会务组专门请来了仪仗队的教官为大家训练站姿，训练前期，每天上午加下午，共训练四个小时，每站一次就是一个小时。

文工团学员队的女兵被安排在冬季呢子大衣组列，因为苗条，套上臃肿的呢子大衣后，厚重的衣服依旧能显示出身材的线条。我和二宝站在排头，总觉得身后瘙痒一片，似乎是刻不容缓的。女兵们多数站不住，二宝趁着教官不在时，跟我抱怨为什么不能练功，来到这个挺尸的地方，真是剥夺人的自由。可是司琦倒是□□，她认为在备战芍药杯的这段时间，从心里到身体，都在面对着无形的战斗，她觉得此刻的站跟打坐没有区别，站站挺好的，没有人打扰，可以让思想的垃圾飞一飞。她不惧任何时刻。

孔阙在队伍中最活跃，大家都喜欢孔阙冒昧地活跃，似乎会让僵死的空气飘动着□□。孔阙说仪仗队的教官像白龙马，那洁白的海军常服，勾勒出神圣又庄重的线条，那长腿与胸脯在队伍中巡回，仿佛有马掌与鬃毛隐现。

孔阙在兜里揣了一兜巧克力，趁教官不在剥开就吃。有的巧克力是朗姆酒夹心的，嘴巴心不在焉地嚼着，甜酒夹心呲出了老远，空气中撩拨着一股酒气。孔阙将糖纸扔了一地，表达出她不满的情绪。教官走来，看到她脚下艳彩的糖纸，来一句“你播种呢”？队伍瞬间颤抖了一下，像□□聊天中谁发了一个颤抖画框。教官将地上的糖纸捡走，在孔阙身边说，都给我站直了，累了的话，脚指头在鞋里抠抠，想想我说的三挺一立八股劲儿，想想高兴的事儿！可是孔阙总是站不住，可能是整形的膝盖与脚背的原因，她总想动一动。不时，孔阙又在队伍里又来了一句，“擦，我感觉自己像掉进了兵马俑！”文工团和旁边的方阵噗嗤一动，泄去紧致的肌肉，被观望台上的领导拿着麦克风大吼一顿。

孔阙超级害怕这样的训练，那种抓心挠肝的痒是她控制不住的。在休息时，趁着大家打姜汤水的时候，一个两杠二星的中校走来问孔阙，文工团现在什么态势。孔阙哪知道什么态势，只觉眼前的两杠二星让她抖擞了神采，正当这时，“两杠二星”跟另一个军官聊了起来，说什么文工团有可能会动，军官瞅了瞅孔阙的肩牌，又望了望观众席上文工团的区域，面目表情突然复杂起来。离开了姜汤，孔阙觉得嘴里的姜汤和遇见的人都老辣。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在远去那些人的背影中，她听到了“提干”这两个字……

司琦只能晚上回团加班练功。天气越来越冷，风不知不觉就凉了，空气中有烤地瓜与煤炭的气味，军大衣上采集了来自户外特有的冰气。人如果长期生活在密封的楼里，偶尔对外面的气息产生联谊，就会格外敏感由那一时刻递升的回忆。司琦对近来的作息非常欢喜，白天站，晚上动，她发现通过密集地“站”，在平衡木上的感觉也更踏实了，因为在白天当活体模特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始终横亘着一条平衡木。女生回宿舍后，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