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的,甜的
三年后,我们十六岁。
帅小星的个子长到了一米七,他的脊梁骨好像是雨后春笋,一夜之间就茁壮了。青春期的他,喉结开始肿胀,嗓音也发生了变化。劳动节放假期间,帅小星回了老家,他与孔阙要分开七天,只有跟孔阙短信联系。
有一天,孔阙在街上走,看到电线杆上有一条寻狗启示,上面的照片是一条小白狗,落款写着提供线索者奖励2000元。
孔阙少女心发作,她知道小狗跑丢了对主人来讲是多么六神无主。就在她等待家里的豪车来接她的时候,突然发现街道对面有一条小狗,看上去与寻狗启事上的那条很像。孔阙上去就追,一路小跑,香脂飘满街,可终究是没跑过狗。
她给帅小星打电话,将前因后果跟他说了一通,只听帅小星来了一句:“我操,两千块钱没了”。
孔阙生气,帅小星竟然来了这么一句。帅小星告诉她,“别难过了,兴许是诈骗,特意让你看到了寻狗启示,又特意让走丢的狗让你看见,你说你如果真的追到了,万一被犯罪团伙绑架了怎么办?”。
孔阙听了恍然大悟,一边夸帅小星聪明,一边说帅小星不善良,帅小星借机解释因为在乎孔阙,怕孔阙受到伤害。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电话里聊得那叫浓情蜜意。
梁小语再也没有回来,中途办理了退伍手续,原因是不想再继续念下去了。她回来办手续时,正逢学员队五一放假,所以,谁都没有看到她最后一面,她的去向也不得而知。
学员第四年,我们偷摸带着手机。
五一假期归队,孔阙在到达文工团一楼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帅小星。帅小星突发奇想,问孔阙有没有自己的百日照,孔阙突然想到自己在新浪博客中曾上传过一张她的婴儿照,下载图片后,问帅小星行不行。帅小星说孔阙小时候就是美人胚子,孔阙说,我是美人,不是胚子,帅小星说美人胚子就是说你好看!孔阙还是不喜欢这个“胚子”,不许让帅小星说她是胚子,帅小星有口难辩,只能说好。孔阙“胜利”之后,欣喜地将照片给帅小星彩信发了过去,帅小星裤兜里“叮”了一声,也没见他掏出来看,孔阙问他为啥不看啊,帅小星说不是都看过了嘛,收到就行了。孔阙又有些不高兴,这一路楼梯上得是悲喜交加。
大家在排练场站好了方块阵,每次收假的心情都是极其酸涩的。男兵女兵站在方阵中,看上去一片热闹,各自聊着放假的喜闻乐见,喧嚣声穿过排练场。然而,飞扬的总是脸上的神采,内心却如霜打的茄子。每一个女兵都尽可能地将话匣打开,谁若不讲话,或是傻呆呆地杵在那里,集体中无名的被冷落感就会出现。
我看妹妹跟四周的人左笑笑、右笑笑,假装融入在这个小集团中,我却不想说话,交叉着手,从镜子中看我的天蓝色高领毛衣,突然觉得它比以往更好看了。从前的婴儿肥已褪去很多。过去了三年,如今,我瓜子脸,皮肤姣好,头发光滑,身上的87式军装更合体了。我好像在一点点适应这身军装,最终使我长成这身军装的最佳模特。回想三年前的“五一”收假,我硬是不下车,那时候心情不好,翻不过去侧空翻,对生活没什么期待。可如今不一样了,我有自己的愿望,有那些可以塑造的幸福,我看着镜子,光是心里想的这些东西就足够让我愣神很久了,哪还有功夫跟“小集团”聊天呢?
司琦也是个不爱讲话的人,大家都站在地上,她却坐在地上压脚背,我们大家已经习惯了她是“画面之外”的角色,她也习惯自己格格不入的样子。听说小语现在跟妈妈回到了四川老家,童栀子身体不好,小语一直在家中与妈妈相伴,人也不似从前激越了。梁小语和妈妈在同一扇门窗下将自己封闭起来,各自独守在各自的“蜜笼”内。
辛铖老师来了之后,向大家宣告,两个月后有一场下部队慰问演出。这是我们当兵四年来第一次下部队慰问。文工团将此次下部队慰问列入学员队训练计划内,将慰问演出的节目作为平日文工团训练的主要内容。团里培养学员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训练出一批丰富官兵文艺生活的文化骨干,储备足够优秀的文艺作品是文工团的使命。
辛铖老师布置任务,让大家迅速扒碟。
舞蹈演员在具备一定能力和基础时,通过在录像带中学习优秀的舞蹈作品来提升专业水平,在网络并不发达的从前,我们都管这个学习过程叫做“扒碟”。可以跳独舞,也可以跳双人舞、三人舞、群舞,辛铖老师要求我们自行练习、自行找剧目,一个月之后向团领导进行业务汇报。优胜劣汰,选中的作品参加下部队慰问演出。
晚上回到宿舍,辛铖给司琦一本书,书的封面上写着《锦年·军区文工团建团50周年成果展》。司琦还没来得及看,不知里面的内容。二宝惊喜地从书上看到年幼的辛铖老师在比赛演出的样子。真的太不可思议了,一个14岁的孩子,荣获了全军舞蹈比赛金奖。孔阙刚刚洗完袜子在床前晾挂,不时回过头看,当她看到了辛铖小时候的样子时,竟突来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