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四月桃花零落的时候，阿也从梦中醒来。梦里，她身穿洁白色长裙，披散一头及腰长发，赤脚穿过一片荆棘丛林，来到夜色幽暗的池塘边。她听见四周风声鹤唳，水面烟雾缭绕。忽然水中荡漾起一圈圈涟漪，缓缓浮现出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女。少女浑身染血，鲜红刺目，脚上铃铛叮铃作响，脖颈围带黑色项圈，上面悬挂着一颗观音玉坠。

少女飘然来到阿也身前，月色照亮了她血肉模糊的脸，她张开嘴巴，里面没有舌头，“阿姐，替我念几句经文吧，我从奈何桥上坠落，跌入血污池中，我被利刃短刀穿肠，被毒蛇妖蟒啃噬，阎罗说若我洗不尽身上污秽，就转世沦为牲畜。阿姐，求你救救我……”

少女说着，竟抬起断肢残臂，朝阿也袭来，阿也浑身一颤，霎时从床上醒来。夜凉如水，月色透过窗户照在地上，微风拂过，树影憧憧。

此时是四月第一个周末，全国中学生足球联赛即将迎来第三轮比赛，“双河”将于明天下午三点在“蒲州体育中心”对战“天宝七中”。此次战役必须拿下，才可保证小组出线，否则两周后与上个赛季的亚军“九安中学”交手，两队实力悬殊，双河不易得分。

阿也醒后，梦中场景依稀可见，她盯着紧闭的房门，仿佛梦中少女就站在那扇门的背后，只要她走过去，转动门把，就能与她相见。阿也嗅到身上散发着一股汗臭味，衬衫湿透，紧贴肌肤，就连额前碎发也在往下滴水，落在她的指尖，黏糊的液体。

她想去厕所洗把脸。掀开单薄的被褥，蹑手蹑脚走下床，不小心碰到婷婷的身体，阿也惊觉地回转身，却见婷婷把头蒙在被子里，没有任何动静。她穿好拖鞋，拿起墙角的红盆，里面装着还未拧干的洗脸帕。她小心翼翼走到门边，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却在开门时突然看见一人，吓得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连手里的东西也陡然坠落于地。

“加布先生？”阿也惊魂未定。她蹲下身，捡起散落于地的物品。

看不清加布先生脸上的神情，双眸凹陷于深邃的眼眶中，在这滚滚夜色里，一如好莱坞电影里的夜访吸血鬼。

阿也见加布先生一言不发，只是把手机递给她，她愣了愣，手机屏幕显着忽明忽暗的光亮。阿也腾出一只手，想接过电话，可手刚一触摸到冰凉的外壳时，话筒里突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阿姐——”，宛如梦中之景重现，吓得她当即将手缩回。

阿也抬头看加布先生，似乎想寻求他的解释，但见加布先生的脸突然扭曲变形，帽檐下渗出斑驳血迹，她惊恐地转身回头，却发现房门竟被锁上了，怎么也打不开；她想大喊救命，但喉咙却仿佛被刀片抵住，发不了声。

就在阿也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有人叫了声她的名字，她侧头一看，是走廊尽头的李旭，他刚打开门，就撞见了阿也。

“你在做什么？”李旭来到阿也身边，对她说道。

阿也见走廊除了李旭外空无一人，才知道刚刚一幕只是幻觉，便松了口气。她抬眸看向李旭，摇头说道：“我……想去厕所。”

李旭说：“正好，我也是。”

二人一同来到卫生间。阿也发觉自己心跳速度极快，手心里频频渗出冷汗，脊背总透着一股凄寒之气，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朝她袭来，但她不敢回头。阿也十分害怕，咽了口唾沫，叫李旭的名字，“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李旭对他粲然一笑，“是你的脚步声。”阿也这才发现李旭竟然走路没有声音，整个长廊回荡着她的踱步声，宛如滴漏。

卫生间的门打不开，不知被谁锁住了，阿也抬头看着天花板摇晃的吊灯，觉得今夜所遇之事实在诡异，她当下拉了拉李旭的衣服，“要不回去吧。”

李旭说：“别，里面肯定有人搞恶作剧，故意把门锁住了，我撞开就行。”

他刚一说完，就撩开衣袖，作势撞门，阿也愣了下，忙拽住他的手臂，“算了，别这样。”

李旭没搭理她，只是抬起手，将阿也甩了出去，继而他哞足了全身力气，撞向房门，只听轰的一声，墙上坠落一大片白皮，砸在地上，与阿也只隔分毫距离。阿也惊魂未定，见李旭再次撞向房门，年久未修的旧门摇摇欲坠，经不起李旭的蛮力，不过几下，就被撞开了。

李旭被撞得头破血流，浑身是伤，但他如同没事人似的，只是回过头对阿也笑。阿也见他朝自己伸手，她如何敢接，只是连连后退，退到栏杆处。她看了眼栏杆外边，背光处深不见底。

阿也转过头，忽然听见李旭叫了声她的名字，那声音分明是个少女。李旭低着头，缓缓朝阿也走去，每走一步，脚下就会留一个血红脚印，阿也攥紧手，指甲深陷进皮肤里，渗出斑驳血迹，她说不出话，只好咬紧双唇。这时，一缕清凉月光正好不偏不倚打在李旭脸上，露出他的本真面目，阿也尖叫一声，随即从二楼坠落。

此时她终于醒来，天已大亮。

*

更衣室里，球员们正在紧急备战，相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