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阿也找了半个小时,才终于在一条无人巷道里找到林嘉宇,那时他把脸藏进角落里,身体微微颤抖,与平日见到的儒雅模样完全不同。阿也骑的电动车是找白凤英老师借的,她声称自己要去堵人,其实她根本不会骑车,也根本不是去堵人,而是去救人的。
阿也载着林嘉宇,在田野上疾行,她很清楚林嘉宇想去的地方,北门汽车站。距离最后一班车还有二十分钟,她不知道能否赶得上。
即使是坐在后车座上,林嘉宇也比阿也高出半颗头,他见阿也骑车并不熟练,便说:“要不我来吧?”阿也隔着头盔大声喊道:“不行,你找不着路。”
电动车一路向北,行过弯弯绕绕的道路,经过平静无波的池塘,听到白鹅叫声,一如阿也来时那般,区别在于此时她正疲于奔命。
抄近路,绕过这座山头,背后就是汽车站了,阿也骑车上斜坡,阻力骤增,即便她用脚蹬地,依然行动迟缓,二人不得不下车,徒步上坡。
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是茂密的树林,走到坡头处,耸立着一座土坟,再往上看,是接连好几座没有碑文的坟墓,在如此寂静的夜晚,仿佛一脚迈进鬼门关。山脚下是一户刚刚翻修的三层住宅,里面只住着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她的子女常年在外省打工,连春节也鲜少回家。拴在狗窝里的狗忽然嗅到陌生味道,惊觉地叫了起来,叫声与都市里的宠物狗不同,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
二人走上坡后,面前是一处堆满杂草的土地,偶尔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林嘉宇总担心是蛇,不觉四下张望,后来才看清树叶下掩藏着的原来是一只老鼠,而他由于行走时太过匆忙,竟一不留神踩死了另一只小老鼠。
翻过这座矮山坡,其实只不过短短十分钟的时间,但对于林嘉宇,却好似过了一个小时。
终于抵达山脚,距离车站只有不足一公里的路程,抬眼一望,即能看到站牌。阿也问林嘉宇,“几点了?”林嘉宇取出手机,电量不足百分之二十,“还有十分钟到六点半。”阿也面色一冷,赶忙骑上车,“快上来,没时间了!”
阿也以最快速度抵达车站门口,她没有带锁,不能陪林嘉宇进去,林嘉宇站在原地呆愣片刻,犹疑着是否要离开,直到阿也连忙催促了好几声,他才转身朝进站口走去。林嘉宇回头朝阿也打招呼,风将他的围巾掀开,露出里面的白色毛衣。
车站外的人肉眼可见地变少,零星几个商贩仍在卖力吆喝,烤红薯、煮玉米,还有一个老爷爷,坐在竹板凳上,面前摆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铁锅,里面全是香肠。
出站口陆陆续续走出许多人,看样子有辆车刚刚到站,似乎早就算准时机,摩的师傅与“野猪儿”司机一时涌上前去,询问行人是否要搭顺风车,如果遇见行人开始问价,他们便知事情八九不离十,于是赶紧帮忙提行李,但如果遇见行人神色匆匆,冷脸相对,他们便知没戏,急忙抽身找下家。
阿也坐在电动车上,看着眼前一幕,忽然想起去年十二月刚来时候的场景。冬风吹得她脸颊生疼,她将毛手套捂在脸上。
阿也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后,忽然问一旁卖甘蔗的大爷,现在几点了,大爷看了眼手机,说已经六点四十了。阿也点点头。继而她站起身,往车站里张望了几下,没看到林嘉宇的身影,猜想他应该赶上最后一班客车了。
正当阿也拧开车钥匙,准备往回走时,忽然从车视镜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阿也陡然一惊,回头一望,迎面正好撞上那人的目光。
林嘉宇跑到阿也身边,小口喘气,哈出的气体在眼镜上起了白雾。
“没赶上吗?”阿也问。
林嘉宇耸耸肩,“我刚到售票口,他们就告诉我车刚开走。”其实他说了假话,他买到了最后一张票,但正当他检好票,准备上车时,却忽然想起门外那个身体瘦弱的小孩,竟冒着被人责怪的风险,送他到车站,现在还要孤零零地回家,顿时心生愧疚,于是撕掉车票。
阿也直到许多年后,都清楚地记得那个晚上,两人竟然是在候车大厅的座椅上躺了一晚上。车站的灯光早已熄灭,四周漆黑一片,唯有月光明亮,斜射进窗户,洒下一缕清辉。
*
第二天大清早,送别林嘉宇后,阿也骑车原路返回,她并不打算向加布先生隐瞒自己的行程,而是对他和盘托出,但当她还未走进福利院时,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继而她看见白凤英老师正坐在台阶上抹眼泪,而一旁的加布先生正在摇首叹气。阿也盯着愁容面目的加布先生,心想她不过离开了一个晚上,加布先生竟好似苍老了十岁。
婷婷最先看到阿也,她惊叫一声,跳下台阶,跑到阿也身边,“你去哪了!”婷婷急得哭了起来,“我们还以为你和李旭一样,都被警察抓起来了。”
阿也闻声,陡然一怔,问道:“你说什么?”
“昨天晚上李旭他们在旅馆门口寻衅滋事,故意损害他人物品,被警察抓起来了。”婷婷摇头道:“我早知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