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阿梦十二岁这年,出宫见到了娘亲。
阿梦十四岁这年,入宫见到了完全不同的太孙殿下。
是太孙殿下而非阿念。
她从来没有见他那样频繁的笑着,就像是人畜无害的驯良小兽。她远远的看着他的笑,尽管如烟火璀璨却从来不觉得温和,心里有一个地方蓦然就塌了,变得好疼好疼。她好想上去抱抱他,爱他。
是的。爱他。
但是来不及了,他有了妻子,天子对那女子赞不绝口。
顾氏女带着面纱,谁也看不清楚,但是她的灵性就像是九天菡萏一般香远益清,叫身边的人莫名其妙地就要安静下来喜笑随风,她一舞动京城,人间罕见。
这位白孤南子身边的关门弟子,世人看见了她大放异彩。
她唤阿念作阿昭。
她对阿念说,阿昭别怕,我来了。
阿梦笑了笑,却觉得一滴泪异常苦涩地顺着流到嘴角。
她生平第一次后悔那年出宫,离开了他。
半梦半醒间,她不再寒冷不再难过,她好像听见了那年顾氏女的声音,轻轻柔柔地像是天神在她耳边小声地祝祷着:“长书二女的故事还没有完全落下序章,阿梦,醒过来,你的善果还在后面。”
*
辞欢在江寻鲤的床边坐了一会,看着书见跪在床边用温水一遍又一遍地擦着她的手。书见看向辞欢坐得板正拘谨,眼里依旧是温柔的却多了一丝动容:“姑娘莫怪我家郡主此次胡闹,她原是一时头脑糊涂才瞒着奴婢干出这样的傻事。若是先前早见了姑娘,必然是做不出这样的傻事来的。”
她叹了一口气,“奴婢心疼郡主此次被太子殿下重罚,但是又觉得若是能利用这次断绝干净了郡主不该产生的念头也是好的。奴婢是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的,太子已是念着往日之情为郡主留了颜面了。可是我的傻郡主能不能想明白呢?”她微微垂下眼帘,几欲落泪。
辞欢安静地看向她,她似乎并不忌讳辞欢,还是轻轻地说着:“她先前与顾姑娘争抢已经伤了心了,现下看见姑娘难免有些过激。”
辞欢说不了话,可便是能说话她现在也只是感觉心累。说是“怪罪”,可是她们不过都是这场博弈中的可怜人罢了又怎么说是怪罪呢。
书见讶然她如此之淡然,然而还不等她说什么便察觉郡主的手动了动,立刻欣喜地冲着外面传话:“快叫大夫来,郡主醒了!”
因果已经为你中下,后来造化如何,全看个人。
辞欢勉强撑起不太舒服的身子转身离开了。
江寻鲤刚睁开眼朦朦胧胧看见的就是辞欢离开的身影,她莫名觉得心里一松,很快便被书见喂了点水来便不再想什么了。
自打那之后江寻鲤便又回到了淑妃娘娘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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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是谁家的小姐,怎么冰天雪地的……”
“你没看见旁边的官爷吗?指定是犯了什么事情才被罚了。”
“得是犯了什么事情才能一步一跪一步一跪在雪窝子里走。看那脸冻得都没有血色了。”
“从皇城来的,你说是什么的事。”
“啊,莫不是官家的事情……”
百姓们围着议论纷纷,辞欢披着裘衣被十五搀扶着在人群后。
她还没有全然恢复,是以脸色有些苍白。
披着厚重的衣裘走在雪地里,似乎一丝颜色也无。
她冷眼看着一跪一谢,不断在雪地里叩首的荣乐。
她的髻发已然松散,蓬乱地遮住了半张脸。
辞欢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看见她颤抖的身躯。
这个骄傲的郡主,饶是千想万算,不能想到会有今天。
“活该。”她听见十五小声愤恨的呢喃。
“啊,下雪了。”
辞欢抬头,天上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了下来,显得人愈发单薄。
“我们还是回去吧姑娘,您刚刚好点。”十五担忧地说。
“好。”辞欢最后神色复杂地看了雪地里的荣乐一眼。
将要转身时候,突有一把伞遮在了两人头上。
辞欢睫毛一颤,抬头看到了正低着头看向自己的傅念。
他的眸子里无喜也无悲,甚至面上一丝表情也无。
他打着伞,遮在两人的头上。
“能走吗?”他突然开口问她。
辞欢一开始没听明白这话,可是她实在是虚弱。
十五见傅念来了就去后面蹭他的侍从的伞了,她还不能久站,只能勉强撑着自己不叫自己倒下。
她垂下眼,细微地摇了摇头。
傅念将手里的伞丢给身后的侍从。
伞在空中微微旋转,带起细碎的雪花落到他的墨色的毛领上。
辞欢尚且还蒙着,傅念上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