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应擂

且说黛玉回家，将今日过往讲说大概，又提醒洪淏：“我瞧老太太的意思，是想贾妃能趁机压过周贵妃的风头，这几日恐要寻到父亲头上的。”

“岳父哪会管这些事儿。”洪淏嗤笑道，“你直与太君讲，贾妃无子，纵然得宠又能如何？”

黛玉默然：“早知今日，何必把大表姐送进去。”

皇后无宠尚可一争，眼下看来，六宫妃嫔不过皇家妾室而已。

洪钦有禄无职，他要出京，并无许多阻碍，把奏折呈上，当日便有批复，倒是黛玉颇觉不安，向洪淏说道：“莫非咱们大意，怠慢了爷爷，教爷爷心中冷清，这才出门散心？”

“你便是压倒二十四孝，也没法子教爷爷稍抒胸臆。”洪淏嘱咐黛玉，“你把行礼打点了，我这里遣人随侍，横竖江南气候你是知道的。”

黛玉答应一声：“这是自然。”

夫妻正叙话时，有丫鬟在外通传：“大爷，东宫有孙太监前来传谕。”

洪淏站起身来：“有请。”

过不须臾，孙太监转进外堂，躬身回道：“太子爷打发小的问询小洪大人，您如今疾疴未愈，可要请旨，推延应擂之期？”

“不必。”洪淏微微欠身，“烦你上复殿下，我后日便可销假。”

孙太监答应一声，闲话两句，自回东宫不提。

转眼已是初十，当日晨起，太子并孝宗亲王奉上皇銮驾，至西园校场，亲看洪周起擂。除林周两家，又有忠履亲王、义忠亲王、平西侯等诸多宗亲贵戚前来观礼。

洪淏行礼毕，签了文书，至场中，寻看一回，把一支擂金锤提在手中，略舞一舞，风声不漏，不见半丝破绽，有内行的看着，喝彩不止。

二周沐田先已胆怯，咬一咬牙，沐恩寿取一柄绣春刀在手，田相海是杆银枪，周延年拿了把长剑，周延恭不通武事，一副铁锏提不起来，只用盘龙棍凑数。

义忠亲王遥遥看见，有心与周沐田三家卖好，遂向上皇启奏：“刀剑无眼，孙儿冒撞，请皇祖恩准，叫他五人只以拳脚比试。”

孝宗亲王偏向洪淏，忍不住辩驳：“王兄不说，这原是立下文书的，只为晋嘉兵器使得好，就该舍长取短么？”

上皇即问徒松：“太子怎么说？”

太子略想一想，因回道：“王兄的话原是有理的，孙儿去问一问，若晋嘉愿意让他，可改拳脚比试，不愿让时，听天由命可也。”

上皇微微点头：“也好。”

沐恩寿方与周延年商议：“咱们一齐下手，教他措手不及，便有三头六臂，但要一人得手，不枉了今日遭险一回。”

周延年不以为意：“你瞧他的架势，是唬人的？再一说，果能伤了他，咱们罪上加罪，陛下不问罪，太子能饶过咱们？”

“可是这话。”周延恭也道，“他这锤，少说几十斤重，挨上一下，轻则内伤，赶得巧，脑浆也出来，据我说，索性告饶，他姓洪的有了面子，咱们也了了打人的罪过，何必闹得两败俱伤？”

田相海叱道：“什么话！你怕死，这就跪地磕头，想来他不必与你为难。”

弟兄四人正难开交，见太子上前与洪淏说话，早把耳朵竖了起来。

义忠亲王有心要做好人，洪淏却为好友着想，看一眼左近四人，淡淡说道：“臣虽年弱，并非迂腐固执之人，原要依了太子昨日所劝，与他们化干戈为玉帛，他们却不知事，偏请义忠殿下拿老圣人压我，我如何与他们善罢甘休？”

二周沐田暗自叫屈，又嗔义忠亲王多事：哪个若是请你，笃定不能好死。

太子感念洪淏用心，因与他说道：“你且仔细，皇祖面前有我分解。”

“上皇美意，下臣不可违逆。”洪淏掣手放锤，还于兵架之上，“请殿下代臣复旨，愿与彼等拳脚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