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氏登门
“但讲无妨。”
洪淏站起身来:“这头一条,需得嫂夫人亲来求纳;其二,刘兄要予她良妾名分;其三么——拙荆想见她时,刘兄不可托辞回绝。”
“理当如此。”刘真满口应承,“都依弟妹。”
“这丫头现有兄嫂在家当差,我原要赏还身契、重立良籍的,不料他们执意不肯,我的意思,先教他们暂留舍下,免得留难兄长,使嫂夫人更加不悦。”
刘真与洪淏时常往来,约莫知道,林洪基业,刘家远远不及,杜氏兄嫂托庇洪家,绝非等闲良民可比,不愿出籍自在情理之中。果然讨至家中,一来难于安置,二则受忌妒妻,委实难以周全,索性他与洪淏交好,洪淏有君子之名,不必忧心内宅因此受制,顺水推舟便答应下来:“是晋嘉想的周到。”
晚间回房,黛玉同洪淏商议妆奁事宜,洪淏看一回,约莫有五六百两价值,便与黛玉说道:“她服侍你许多年,并无不周之处,如今有了着落,不可教她寒心,索性再加五百两,也是你们主仆一场的好处。”
黛玉点头答应:“也好。”
洪淏见她兴致奇缺,因笑道:“她的身份,外聘去做正头娘子,约莫要劳碌一生,夫婿有了出息,难保不会嫌她贱籍出身,配了小厮留在你跟前做管事,再有儿女,还是下人,这就算长远打算么?”
黛玉“哼”的一声:“据你说时,去做姨娘倒是十全十美的好事了,刘家姐姐,哪里是善与之辈?”
洪淏眯了眯眼:“你跟前的人,她敢苛待?为此舍去两家情分,她怕也做不得刘家正室。”
诚如洪淏所言,刘妻并非那等不知眉眼高低之人。
刘真发妻盛氏,出身衡水士族大家、湘江书院嫡流,因父母早亡,由书院山长盛铎夫妇养育成人,自小娇生惯养,比凤姐还要爽利三分,盛铎夫妇的本意,就于当地为她发嫁,也是便于撑腰的意思,时逢当今夺嫡,只因盛铎长女备位东宫侧妃,盛氏为侧妃堂妹,也有联姻笼络之责,这才下嫁刘家,做了刘真正室。
盛氏并非宽量之人,成婚后数月,把刘真所有通房尽数打发干净,手段凌厉狠辣,险些酿成大祸,过不几载,当今登基,盛侧妃晋位淑妃,盛氏底气更足,纵横刘家无人敢惹,夫妻情分因此疏离许多。
天长日久,盛氏也有挽回之心,她入刘家,并非不知丈夫心病,却不能将已故情敌开棺挫骨,纵有智计,不能与死者较劲,是以左右为难,盛淑妃虑及家声,也有规劝之辞,当下刘真要她求纳紫鹃,虽不情愿,不好再伤夫妻情分,到底把一缸陈醋压在心底,咬牙应承下来,未出正月,便递拜帖,亲往洪宅面见黛玉。
黛玉让座奉茶,先向盛氏告罪:“只为家务冗杂,年酒都不曾与姐姐吃上一杯,委实过意不去,还请姐姐宽宥恕罪。”
盛氏笑道:“妹妹何必客套?我不出门,倒也听了几句闲话,府上有事,我们束手无策,只盼小洪大人不加怪罪才好。”
洪淏与中宫一队,黛玉是皇后侄女,又是贤德妃表亲,他家与贵妃生隙,盛淑妃自要作壁上观,刘真是盛家女婿,并不好对此事多加过问。
二人客套一回,盛氏这才讲明来意:“听说妹妹跟前有位姓杜的姑娘,秀外慧中,甚是出挑,可否请来一见?”
黛玉稍加沉吟,因命青鹂:“叫紫鹃来见刘大奶奶。”
紫鹃应了亲事,现下并不当差,正在家中预备针线,听得传话,略想一想,把衣服换了,这才到上房见礼。
盛氏把紫鹃打量一回,见她眉目清秀、体貌婀娜,果与家中画像类似八分,勉强向黛玉笑道:“妹妹跟前的人,个个都是好的。”
黛玉暗叹一声:“姐姐过誉了,她在我跟前,虽不出众,一向是本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