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动肝火
七月初七,荣国府打发管事来接黛玉,黛玉本不愿出门,洪淏笑道:“今年还能凑一凑热闹,明年过得过不得,怕是另有计较了。”
黛玉初时不解,少倾便得领悟,红着脸,满面愠色冲出了正院。
香菱拿着衣服进来,向洪淏嗔怪道:“大爷,姑娘脸嫩,您这样玩笑,教她如何挂得住?”
洪淏不以为意:“又没外人,何必端着?”
黛玉进了荣府,见过贾母方问凤姐:“咱们大姐儿呢?”
凤姐笑答:“我把她送到三姑娘院里去了。”
黛玉便向贾母说道:“我去找姐妹们说说话,晚会子陪老太太吃饭,今天不回家,就跟您一起睡了。”
凤姐笑道:“老太太嘱咐了几回,潇湘馆是每日都给你打扫的。”
“二嫂子吃醋,我偏要陪老太太一起睡。”黛玉歪了歪头,“你倒想呢,可问老太太给不给你这份体面。”
凤姐朗声大笑:“还是大家千金,有宫里嬷嬷教导呢,挤兑起我这破落户来了。”
贾母亦是欢喜:“林丫头说的不差,我这里不给凤丫头留地方。”
凤姐假做失意:“有了林妹妹,老祖宗眼中自然看不得我们。”
贾母笑道:“我已打发人接云丫头去了,你这样说,她听了岂不吃醋?”
凤姐正要说话,外头传来一阵笑声:“老太太说我什么呢?”
黛玉向外看时,史湘云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进来,赶到贾母跟前躬身请安:“老祖宗安好。”
贾母愈发喜欢:“可要在这里住两日么?”
“是!”跟着的婆子近前回话,“姑娘的行礼也带来了。”
贾母便命凤姐:“在园子里给云丫头设一处教她住罢!”
湘云忙道:“二嫂子不必费事,我同宝姐姐一处住就很妥当。”
贾母点一点头:“也罢了。”
又坐片刻,湘云告了罪,拉着黛玉往园子里寻看姐妹去了。
三春宝钗都在秋爽斋说话,见她两个过来,都站起身来。
探春向黛玉笑道:“帖子我们是收了的,过两日你需把这顿酒席补上。”
洪淏金榜及第,黛玉给相与的几家闺阁好友下了请帖,不意后头生了变故,拖延到今日也不曾圆满,探春因此才有这话。
黛玉叹一口气:“欠不得!这两日一准儿还你。”
宝钗笑道:“你既能出来,想必家中是妥当的。”
“有寿安在呢!”黛玉莞尔微笑,“姐姐在家里,薛大哥千疼万护的不教你受委屈,我在家里,竟是掉了一个个儿,桩桩件件,反要替他想在头里。。”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哥哥有墨兄弟一半懂事,妈要乐得天天上香敬佛。”宝钗问道,“墨兄弟该下场了吧?”
“不提也罢。”黛玉摇摇头,“他那身子板,虽比早年壮实,能不能熬到下场尚未可知,哥哥的意思,让他进国子监,捐个贡生,从举人起考;父亲觉得,还该脚踏实地,从秀才考起,多费两年光阴也使得。”
“好容易姐妹聚在一处,宝姐姐又与林妹妹说这样的话。”宝玉知道黛玉同湘云过来,上赶着就奔秋爽斋而来,“林妹妹可好?许久不曾见你了。”
黛玉欠一欠身:“二哥哥从哪里来?连衣裳都洇透了。”
宝玉忙道:“我离得远些,仔细熏了妹妹。”
宝钗执起团扇来:“你只管在这上头用心,哪里听得进正经话去。”
惜春笑道:“冲宝姐姐的话,二哥哥发一发愿,三年挣一个探花出来,看她有没有意思说你。”
宝钗微微摇首:“真能如此,也不枉费咱们的一番苦心。”
宝玉笑了一笑:“我不是这路人,强求不得。”
湘云忽道:“早前听了不少传言,林姐姐的谊兄如何贪上了人命官司?”
四遭霎时寂静无声,黛玉淡淡一笑:“小人构陷罢了,由着他们去讲,也不值得为此计较。”
湘云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歪,据我说,没有的事儿,正该认真计较;不管时,反倒教人看着心虚。”
宝玉顺势接道:“我也听到一些不好的话,他们不认得晋嘉,所以才信口开河的诽谤起来。”
“爱哥哥就是这样纯善。”湘云晒笑道,“这里头的门路且多着呢。”
黛玉脸色一正:“云妹妹倒说说,这里头能有什么门路?”
湘云不顾一旁打眼色的宝玉,随口说道:“一条人命搁着,再说不明白也变得明白了。”
黛玉放下扇子:“下人不争气,主子自然难辞其咎,官府怎么处置,洪家一概接着,万没有推脱避罪的道理。”
“也不见得。”湘云挑了挑眉,“林姑父是大学士,又是刑部主官,洪家连南安王府都不放在眼里,如何在意一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