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动肝火
黛玉把脸一沉:“云妹妹慎言,这桩案子,乃是圣人亲审,不拘皇子王爷、林家洪家,断不敢糊涂其事。”
“这是自然。”湘云讪笑道,“听林姐姐这番说辞,知道的是敬服圣人,不知道的,怕要疑心您护夫心切呢。”
宝钗喝道:“云儿!”
黛玉怒极反笑:“史大姑娘说的极是,蒙圣人赐婚,我已是洪家的人,我不维护夫婿,指望哪个维护?敬服圣人的话也不错,论私亲,圣人是我的姑父,谁说他不好,我没听见也便罢了,既听见了,难道装作不知,做一个不忠不义的人么?”
“林姐姐何必生恼。”湘云慑于气势,先已萎下三分,“我不过是玩笑话罢了。”
探春赶忙圆场:“外头的事儿不是我们该过问的。”
湘云小声嘀咕:“姑娘家家,还有宫里的嬷嬷教养,没出门儿呢,就说这样外向的话。”
黛玉勃然变色:“那坐罪的下人,早先是随着母亲从贾府陪嫁出去的,兄长情知刁奴做耗,担心寿安难以约束,这才划到自己名下,如今坏事问罪,辱及兄长名声,连父亲都心存愧意,史大姑娘也是贾家亲戚,难道这样盼着兄长获罪么?”
“我做保,云儿必然没有这样的意思。”宝钗竭力劝和,“林妹妹也知道她,一惯的有口无心,听了几句闲话便当正事儿提,哪里知道外头的藏掖。”
宝玉听得“赐婚”二字,心中正不自在,见宝钗出面,也来安抚黛玉:“今儿个是女儿节,姐妹们好容易聚在一处,何必提这些败坏兴致的话。”
“我这样的罪人家属,不能污了史大姑娘的眼睛。”黛玉站起身来,“后日我在洪宅大摆筵席,庆贺兄长金科之喜,姐妹们不嫌弃,洪家上下倒履相迎,若是心存芥蒂,我也不能为此怨怼不满。”
不顾众人劝阻,黛玉竟是扬长而去,湘云也赌了一口气:“她是千金的小姐,我是土长的丫头,连句玩笑话也不配说么?”
黛玉出了园子,先时的火气又降三分,金雀低声说道:“姑娘,您仔细气坏了身子,教老爷和大爷知道,岂不因此心疼?”
“外头的人饶舌,我们说不得什么,史家原是老太太的娘家,竟这样不顾亲戚情分。”黛玉叹了口气,“言可杀人,积毁销骨,圣人教训,诚不欺我。”
金雀不以为然:“姑娘不知,史侯家与南安王府亲近,南安王府逼婚,在太爷身上吃了大亏,史大姑娘自然要替南安王府伸张。”
黛玉恍然大悟:“先去见老太太。”
贾母见黛玉去而复返,不免疑问:“怎么就回来了?”
黛玉笑道:“原是看大姐儿的,她偏在三妹房里睡了,正好回来陪老太太说说话。”
贾母便向凤姐说道:“谁比我的玉儿贴心,都说我疼她,岂不知,除了她,哪个心心念念记着我?”
凤姐机灵,早看出黛玉面带愠色,听得这话不免笑道:“我的一颗孝心,不知教老祖宗丢到哪个墙角去了。”
贾母含笑摇头:“你这个猴儿,我说句话,你婆婆都不敢驳回,偏你挑出一篇不是来。”
凤姐站起身来:“妹妹陪老祖宗说话,我去盯着厨房,教他们做两道妹妹爱吃的家常菜,免得教妹妹受委屈,老祖宗心疼,嘴上不说,后头再寻我的不是。”
平儿早在院外候着,见凤姐出来,把方才过往如此这般叙说明白,因又说道:“史大姑娘也忒任性了一些,林姑娘在府里住了这几年,头一回见她发这样大的火。”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凤姐冷笑道,“这里头,裹着好几家的事儿呢,甄家、南安王府、林家、承恩公府,旁人躲都躲不及,她倒上赶着凑上去。”
“奶奶说的是。”平儿附和道,“玫姑娘虽是族亲,毕竟远了一层,老太太与老爷不会为了她与林姑爷生分,洪家大爷前程正好,还有宫里撑腰,甄家想告倒他,哪里这般容易?”
凤姐点一点头:“且不管他,横竖碍不到咱们的事儿。”
平儿便问:“林姑娘当面请了,老太太会教姑娘们去么?”
凤姐嗤笑道:“咱们家不去,承恩公府、镇国府、理国府、平西侯府家的姑娘就不会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