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傍晚天气晴好，彩霞满天。甘甜和王贵的继子路生在收割过的田里一边放鸭子，一边拾稻穗，太阳快要下山时才赶着鸭子回家。

路生性急贪快，扬起长长的鸭鞭在后面猛追，十几只鸭子拍着翅膀拼命地奔跑，有的慌乱地钻进路边的稻田里。两个孩子到稻田里赶鸭子，顾此失彼，互相埋怨，吵闹不休，甘甜骂路生是来村狗和拖油瓶，路生骂甘甜是黑五类、□□，小杂种。

甘甜用竹鞭在路生背上抽了几下，路生则在她脸上抓出几道血印，路过的社员把缠打在一起的孩子挡开，又到田里把鸭子赶出来，分别送回家里。

又过了两天，路生的腿上又被甘甜打出三道印子。孙明珍拉着他来找玉兰告状，玉兰用那条鸭鞭在甘甜屁股上打了三下。第二天上午，甘甜再去放鸭子时，天上正在下小雨。玉兰叮嘱甘甜带上竹笠，后者假装没听见。玉兰怒气冲冲地追出去，把竹笠扣到甘甜头上。

甘甜取下竹笠，甩得远远的。“不用你管，我又不是你亲生的。”

玉兰气得浑身发抖。“不是我亲生的？你从哪里来？”

“在路边的甘蔗地捡的。”

“谁告诉你的？”

“九婶（肖玲）说的。”

“你听信那个烂货的话，我的话你为什么不听？”

“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话？”

“你吃我的用我的，就得听我的话。”

“我长大后就离开这里，去外面挣钱还你。”

“你……你现在就滚！永远不要回来。”

甘甜倔犟地挺直背脊，一声不响地走了，一直到晚饭时间到仍未回家。玉兰找遍全村各个角落，有人说看到甘甜在鱼塘边的木薯杆堆里找木耳。玉兰在鱼塘边没看到女儿，心慌意乱地捞起裤脚，在水里摸索半天。又有人说甘甜在雀儿岭的竹林里找笋虫，接着又有人说甘甜拿着鱼杆往江边去了。

清水河边，甘甜正在用自制的鱼杆（她根本不知道要有坠子）钓鱼。玉兰跑过去，手里的棍子打到女儿屁股上。“野丫头，谁让来钓鱼的？万一掉下河去，谁来救你？”

甘甜昂起头，面色苍白，野性与倔犟的火焰在眼中闪烁。

“不要你管。”

“你是我女儿，我能不管你吗？”

“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生的。”

“你……气死我了。”

有一天甘甜真的掉下河里，为了一串粉红透明的沙包果，她冒险地探出身子。

意外发生得太突然，冰冷的河水没顶而来，堵住鼻，塞住耳，铺天盖地，在窒息与恐惧之中，甘甜绝望地挣扎，“咕噜咕噜”地喝水……

到底是命不该绝，甘甜掉下水的声音吓坏旁边的一群鸭子，“呱呱呱”的惊叫声引来她的救星，后者跳到水里把她捞上岸。是白鹤庵的圆能师父，第二次从白马过来找一种治疗法“缠腰蛇”的水生草药。

“小施主，被水淹的感觉很难受吧？你有没有后悔不听母亲的话？记住了，是你自己选择她做你母亲的，她生你养你，你要听她的话，念着她的好。”

“我记不起她什么时候对我好。师父，您带我走吧。”

“你为什么要跟我走？”

“我想逃离这里。”

“佛门是清静修行之地，不是躲避烦恼或逃离现实的去处。小施主有善根和慧根，但是尘缘未了，不能跟师父出家。”

“我还能见到你吗？”

“因缘和合时自然相见。”

“什么时候？”

圆能师父从水边取下那串熟透的沙包果，放到甘甜手里。“因缘和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