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个江微澜
太子一党真是愈发的大胆,竟扬言上本来参她。
说什么妇人之见不可用于朝堂,却不曾想若当真是什么妇人之见,如今江南水患一事早就不得控制,北辰人心惶惶之际朝堂如何能安稳,更何况疆北一战大即,攘外还需安内。
江微澜倚在狐皮毯子上,清透的眸子看向窗外那滴滴答答下落的水汽,第一次见着太子的那日还犹在眼前。
太子年岁同她一般大,当日在诸多皇子面色各异的唤她母后之时,唯独太子是阴沉着脸看着她。
想来也是,她如今所坐的正是太子生母先前的位子,而先皇后薨卒不到一年后位便被她所占据。
太子如何能接受这般,自然给不了什么好脸色。
然如今太子与三皇子势力日益增大,三皇子倒是对她还有些恭敬的,太子对她的恨意则是不加掩饰。
在她入宫第一日受诸皇子拜见时便给了她个下马威,直挺挺的站在她面前不肯跪下。
江微澜合上那本奏折,眼下的淡青叫人知晓她如今多么的疲累,只淡声开口吩咐道:“替我书信一封送去相府,定要亲自送到父亲手中。”
此番江南水患切不可出差错,若是出了纰漏,想来太子一党会在此事上大做文章。
礼部同太子一党搅在了一起,真要是从中拨款调去江南才不易,倒不若从丞相府调来赈灾的银两直发到江南。
有相府的人手看着,许比交派给宫中朝臣好些。
“娘娘没日没夜的操劳政事已是累极,昨夜陛下驾崩,剩余事宜苏内监协礼部去处理了,娘娘还是好生歇息吧,养好身子才好处理国政不是。”盈桐略过正伏在桌案上笔书家信的鸳禾,眸光闪了闪道。
盈桐是母亲身边最得眼的妈妈所生,如今说来算是跟了她十年。
瞧着她这幅模样,江微澜便知晓她又瞒了什么事:“可是母亲又同你说了什么?”
“夫人她……”盈桐眸光虚虚的飘向了别处,“夫人只说叫奴婢好生照顾娘娘。”
椒房殿清心养性的熏香从香笼中袅袅飘出,淡色的轻烟萦在她提笔的素手边。
哪怕如今她冷着脸不怒自威的训斥下人,仍是带着刻在骨子里的威仪,丞相府苛刻的教养早已融入了她的一举一动。
“盈桐,你分明知晓本宫最讨厌你有所隐瞒,”江微澜沉下了脸,瞧着不再温润柔和,“母亲到底如何说的?”
鸳禾亦是不满的扫了她一眼:“我们都是娘娘的陪嫁丫头,如何能事事只顾及相府,知晓的当是你念旧,不知晓的只说你一心二主,对于娘娘的话不放在心上。”
盈桐鸳禾两人皆是与她一同长大,只不过盈桐多受母亲的授意,常同她说些劝阻之言。
倘若哪日她背着母亲做了什么,只要被盈桐所发觉,母亲也定然会知晓。
盈桐说来是她的丫头,实则倒像是母亲安排在她身边的爪牙。
盈桐忙慌乱地跪下道:“娘娘明鉴,盈桐万万不敢生了背叛主子的心,娘娘也知晓盈桐的母亲是夫人身边的妈妈,夫人规劝娘娘的话奴婢不敢不听啊……”
“本宫喜欢忠心的婢女。”江微澜睨了地上趴伏着的人一眼。
盈桐瞬间冷汗连连,轻咬了咬唇道:“……是,夫人不许奴婢懈怠,说还需好生看着娘娘,要同先前在府里那般,定要温言规劝娘娘做好皇后该做之事,万不可给人留下话柄……”
同府里那般。
江微澜轻轻扯了扯唇角,不论丞相与夫人待她如何好,她到底也只是两人用来怀念早夭相小姐的影子。
她虽长相同相小姐有几分相似,但与早夭的相小姐不同的是,相小姐所喜爱的东西她是半分不喜。
相小姐江微澜爱极了艳丽的牡丹与月季,这些真国色的娇花也是宫中贵人们所喜爱的,故而相小姐自小就被人打趣是有凤命之人。
而牡丹与月季却能叫她瘙痒难耐,甚至浑身发热,她对这些则是避之不及。
丞相夫人分明知晓她碰上这些东西会犯花疹,亦是知晓她向来不喜牡丹和月季,但她却总喜欢派下人将这些花摆到她的闺房。
是以,江微澜曾每日身上都是带着红肿的花疹。
可她是最最懂事的小女儿,虽是知晓自己不可碰这些花,但母亲喜爱,又是借此怀念着早夭的相小姐,她便也未曾说过什么。
她还记得临行前相夫人满意的眼神,像是真真切切在送女儿出嫁的母亲,为她考量着一切。
江微澜不禁有时候也会恍惚,她总觉着相夫人不曾顾及她,是在随着心意捏造另一个江微澜,是故去的相小姐江微澜,而非是她。
甚至丞相父亲在她临行那日也曾感慨:“愈发的像了……”
她记着母亲的话,江微澜对于先前种种是半分都不知晓的,故而她扬着清润的眸子问道:“父亲,像谁啊?”
娇憨温婉,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