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下

3

“欢迎光临。想喝点什么？”

短发店长低着头，站在操作台后。

他站在门口，和店长之间的距离不足两米。

见客人始终没有说话，店长疑惑地抬起头。

“这里的价格表好像忘写了。”他看着操作台上一块看起来像价格表的黑板。现在黑板上还是一片空白。

“是吗？啊！真的，我忘记写了。Sorry！”

店长双手撑着黑色的大理石台面，伸长脖子，扭头回看操作台上的小块黑板。发现黑板上的空白后，她一手摸头，下巴微缩，提起两个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样吧，我把现在能做的咖啡给你说一下，你看你想喝什么。”

店长从操作台后小跑出来，收起什么都没写的价格表，又重新回到操作台后，像报菜名一样说出一连串咖啡的名字。

“抱歉。我不知道。我不怎么喝咖啡，只是想进来躲一下雨。”

店长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呆滞了一分钟。她这时才终于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看到了他只提着一个背包，没有拿任何雨具的双手，他不算合身，已经被雨淋湿一块的西装，以及他被磨得有些破旧的普通球鞋。

街上，雨仍然在下。

思索了一会儿，店长再次露出洁白的牙齿，向他笑了一下。

“恭喜你，是今天第一位进来的客人，第一杯咖啡免单。”

“你可以坐在那里稍等一下。”

店长指了指临街玻璃前的铁艺咖啡桌。

4

“你觉得她是个好人？因为她请你喝了那杯咖啡？她借了你一把伞？还是她邀请你周一再到她的咖啡店？你傻了吧！她就是想把你变成她新店的常客。二八定律，百分之二十的顾客提供了百分之八十的销售额，她现在就是想把你变成那百分之二十的顾客。你在附近上班，还是在金融业，不仅你可以变成她咖啡店的常客，还可以带动你的同事去消费。她一杯咖啡的投资，撬动了几百倍的收益。你看不出这种小伎俩？或者说你看出来了，但是你看上她了？你的眼光也太差了！上司带你去夜店时，你没看夜店里的美女吗？为什么看上一个头发比男人都短的女的？你看没看到她的胸，平得跟男人似的。那样的还叫女人吗？”

今天的任务很多。到达公司后，他一刻也没停地投入到工作中。

但是听到另一个他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孩的评论越来越过分时，他忍不住呵斥对方：“说完了吗？如果你想来做今天的数据分析，就继续说下去。”

他的措词并不严厉，但另一个他听得出来其中的怒意，悻悻地说：“没意思。我先睡觉了。晚上回去还要打副本。”之后，再没一点声音。

他揉了揉太阳穴，重新带上放到桌子上的金丝边眼镜，盯着屏幕上花花绿绿的数据，手拿着钢笔，不时在纸上计算。

新模型的数据都计算完成时，已经是八点。同事都已经离开，只有白人上司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他把计算结果存储好，关闭电脑电源，准备离开。上司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另一只手撑着办公室的门槛，向他发出邀请：“要不要一起去江边新开的一家店。”

上司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白人，两年前从澳大利亚调到中国。他就职后，上司很喜欢邀请他同去夜店。上司觉得他这个下属虽然在办公室看着木讷，但进到夜店就开窍了，而且脸蛋好看，总能收到有很多美女的桌子的邀请。

“我今天想早点回去。”他一边回答，一边把笔记本装进背包里。

另一个他今天被呵斥后一直很安静，完全没了去猎艳的心思。

“What a shame！希望你不会拒绝这周末的网球赛。”

“好。再见。”

“周日见。Bye。”

他背上背包，将桌子上的电源关闭，离开了办公室。

十一点钟，窗外还是灯红酒绿。楼下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坐着一群刚刚离开补习班的高中生，吵闹声穿过窗户进入了便利店楼上的每一户人家。

出租房老旧的冲淋头不时就会变成冷水。他冲掉头顶的一头泡沫，离开只能容下一个成年男性转身的浴室，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回到亮着屏幕的电脑前。

他刚刚重新验证了之前计算的模型数据，确保自己一天的工作没有出错。

另一个他依旧很安静，没有吵着要打游戏，仿佛进入了休眠。

他坐在电脑前，思考了很久，才在互联网上搜索：X城精神科方面的专家。

专家有很多位，但最近能约到的咨询都要在三个月之后。

他浏览了每位专家擅长的领域，最后选择了其中一位。

填好了预约表上的基本信息，确认提交时，他再一次陷入了犹豫。

他最终还是没能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