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来
初望蹿到前院,倒提着斧子,回身俟在房门后。
回首看向屋内,见婆婆已将惊醒的妹妹裹得严严实实抱在怀中。初望与奶奶对视片刻,点了点头,蹑着脚,慢慢地移到前院中。漆黑的夜里,只有月光可堪照明,他紧紧盯着前边的木门。听着不远处嘈杂的声音,初望手心出汗,不敢放下斧子擦汗,反而握得愈发紧了。
初望只觉得心跳声从没有这么响过,耳边竟渐渐只能听见胸腔里的砰砰声。他口舌发干,咽了一口水,可身上却一阵阵发烫,脸颊发热。
他就这么站在院中,那时间很长,长得令人恶心,就像是在爬。但又很短,短到当他看见有火把靠近自家时,只恨为何自己不能在院中站到天荒地老。
那火把近到门前,有人敲门,边敲边喊:“初望,初望,云婆。我是阿贵。”
另有人对前头那人说:“你这么三更半夜的,不把人吓坏。”又喊到“初望,我是你阿盘叔,你不放心,门缝里瞧瞧。后头还有咱们村几个后生,自己人。”
云婆婆听这动静,只把初弦抱得更紧,往房门前靠了靠。初望回头看了看,牙一咬,攀上角落上的柴堆,往外一看。火把照得人脸明晃晃,的确是村里人。只一下,就松了全身的力气,一踉跄,差点摔下来。赶忙手忙脚乱地爬下来,仍旧提着斧子,挨到院门前,问:“阿贵叔,你家小二屁股上的痦子是长在左边还是右边?”
外头阿贵一愣,噗地笑出声:“你小子,倒机灵。那痦子长在他左边下巴。你要硬说他脸是屁股蛋子,那也成。”后头几人也是一阵笑。
初望这才放下心来,开了正门,迎了几人进来。
初弦看外头没事了,拍拍奶奶的手臂让她把自己放下。自己也大了,奶奶抱一会儿还行,时间长了抱不动。云婆婆便也将初弦放下,走到窗边,扶着窗沿往外看。初弦也挨过来,看向院中。
初望点了院中灯笼,看向贵叔他们。
这几人中除了村里人外,还有一个生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蛋微圆,眉目端正,头上以玉带系了马尾,穿了一身藕荷色水合服,外披雪青罩衣,腰间束八宝蹀躞,上挂了玉环、小刀、锦囊并一把长剑,脚踏一双沉香褐翻绒云头靴。是一个清清静静的小公子。
这小公子一躬身,于初望行了一礼,又向云婆所站窗口一拜。抱拳道:“在下陈皓,敦题山玄华宗弟子,与师兄师姐下山实修,今有伤在身,望能在贵府中休息一晚,明日将与师门会和。”说着,从腰间取出一枚小令,递于初望,“此乃下山后于汉中褒斜道聆庙中接了任务后所給的令牌,上有在下姓名及师门,请过目。”
天下聆庙为仙门所设,意味听取众生,扶危济困之意。各地聆庙接收委托,分拣后,由修仙之人择可行而为之。在聆庙中接了委托之人,皆有聆庙所予小令,以为凭证。初望拿了来看,小令为黑色铁牌,正面刻了龙纹,背面是持令者师门姓名及此令所颁之地。他往日看过镇上聆庙外悬的令旗,上面的龙纹与手上的一致,点点头,将这令还于这位小公子。
此时阿贵解释道:“原不想这么晚来你家打扰,老的老小的小,怪不好意思。可你知道的,这几日因那事村里人家都住满了,没法子,只你家屋子大,有空房,又干净,才好让这小仙长住一晚。”
又拉着初望借了一步,背过身去,掩了嘴轻声说道:“正好这人是修仙的,留他在村里,咱们也能安安心。”
初望点点头,回过身,向这小公子回了一礼,便引了他去客房。
这厢,初弦帮着奶奶在客房里收拾。初望与这公子进了厢房,两厢正式见了礼,毕竟夜深了,便不多打扰,备了茶水在桌上,一家人这就退了出去。
初望送奶奶妹妹回了房,又去自己房间抱了被子回来,这一晚,在奶奶房中打了地铺。
一夜折腾,众人已是困得不行,皆齐齐睡去,一宿无话。
-------------------------------------
初弦醒来,奶奶与哥哥早已起床,房内只有自己。她穿了衣裳,擦了脸洗了牙,趿拉了一双鞋,磨蹭着出了东厢,绕过正屋厅堂,到后稍厨房找她奶奶。
才到屋后檐下,就见奶奶端了一个碗出来,看自己来了,招了招手。初弦挨上去就抱住奶奶的腿,这一天夜里,醒了睡睡了醒,早上头还懵懵的。奶奶抱了她坐上高脚杌子,端了那碗来——原是一碗鸡蛋羹。上面点了香油,放了一点点酱调味,初弦吃相极好,“啊”的一勺喂来,一口吞下后立刻就大大张着嘴,等下一口。
奶奶见她吃得香,也高兴,喂完一碗羹,又从橱柜里装了一小碟子荆果,让她自己捧着吃。
初弦边吃便问:“奶奶,哥哥呢?”
婆婆拿几只丝瓜,用小刀削皮,“你哥早起了,去田里了。”
“那昨天那个小公子呢?他还在家吗?”
“好像起了,现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