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有神名曰鹓，来之风曰犭炎，处□□隅以止日月，使无相间出没，司其短长，以置闰。

“这一句残缺，我试着推演。” 有初望想了想，以自己理解解释：“止，尽也，终也，日月运行至终，为冬至；使无相间出入，是谓推其虚盈；

司其短长，以置闰，就简单了，观日月，计出入，日行南北一周为年，月易十二轮亦为年，两者长短有差，则置闰年。”（1）

村长疑惑道“这说的是一个神，是冬天的神，然后祂观日月后，定下了闰年？这和吉凶有什么关系吗？是说闰年不吉还是吉啊？！”

太爷捋了捋胡子：“唉，神与人，言语无通，文字相异，此乃天定。山神所属乃调和地气，以顺天时。

吾等所求吉凶，山神无法明示，不得相助，只能指引，众人须力以济之，方达平安。”他咳了一声，顿了顿拐杖，沿着初望的思路往下。

“既是以冬至为始末观天记日，那神之所处、句之所缺应为「极北」，才可定一年中白日最短之时。”

“正是。”初望接过太叔公的话，指着皮卷中的那个“犭炎”字，众人视线亦跟随着看向他，“神鹓居于极北之地，犭炎为其风，是为北风。”

这一字，也只能解出这许多，众人对这北风为何，完全摸不着头脑。总不能一阵风刮了来，能把妖怪给吹走了？

初尤拍了拍初望的肩，将另一卷竹简推向他。初望摩挲了把脸，细细看了起来，边看边念：“天气下，地不应曰雺。地气发，天不应曰雾。（2）”

“我们所求第二字为‘雺’。”他顺着竹简上先人的注解往后看，“形同雾，将雨不雨，无着于地。”

初尤思索道；“此为天象，像雾。那便不明方向，不辨真假。那‘地不应’所指为何？”

太叔公捻着胡须慢慢道：“似雾，为所指之物表象。地不应，应为其质。此字应是指有物混淆真假，但地为山神所辖，两者相斥，此物无法触地？”

初望想起今日另一块龟甲，迟疑道：“有雺于其中，是以山神不辨祟物本体？然‘雺’与雾相似，何不直接用‘雾’字？这雺所指之物既能混淆山神，那必为山神本来就识得才会不辨真伪表里，而地气与之相冲，是以异常！这才是此字之关键？！”

村长看着这三人讨论，想着不愧是读书识字的人，虽然他有听没有懂，但总觉得很是厉害。只是自己也不好傻站着，便抱着胸，只管点头。低头时正好瞥到初望家的芽芽，却觉得，这丫头斜着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可能，大概透着股鄙视？再定睛一瞧，那丫头趴在案上，在细看那两份书卷，那约莫是自己看错了。

“老六，”太叔公转头叫了句村长，“我让阿尤把这卷上字句誊抄下来几份，下面再记上咱么的推测。另几村的人今夜还宿在咱们村，你叫齐了他们去祠堂，大家伙连夜商量，怎么地也要拿出个章程来。另外让巡夜的人警醒些，别在这时候偷奸耍滑吃酒耍赌去！”

初尤初望取了竹片誊抄，摘记。而后几人分头行事。云婆婆一家又老又小，初望便留在家中。

初弦被云婆婆牵着，与哥哥一起送了客出门，回过身，进了家门。人虽然跟着奶奶说些“路上小心，再会”之类的客套，心神却还在那几句释句之中，她总觉得今天一早醒来，忘了什么东西。

此时月光如轻纱般笼罩着这方小院，篱笆与花树的倒影映在地上，随风波动，好似水中筕菜与游鱼。初弦抬头呆呆地望着月亮，嘴里喃喃：“月亮光光，朗月清辉亮，照着孤影……若无晴月……”她心里划过一个词，就在嘴边，她直觉那就是近日的真相，可那词就像虚妄如尘沙的前世，越是追寻，越是渺茫。

初望听着妹妹嘴里的儿歌，接着哼“若无晴月，回身无影，何堪天涯，回乡无望。”

待到初弦坠入梦乡之前，深觉今日时光实在漫长，她闭上眼，一入梦中，便沉沉地往下坠，可又似是在往上升。

她怀抱着一兜月光，却又像是月光怀抱着她。

她听到有人低吟浅唱“月丽于毕，俾滂沱矣。（3）”但这纤细悠长的声音又仿佛出自自己口中。

初弦沉在这碎金的光，旖旎的风中，忽觉全身一阵轻松，暖洋洋的，不自觉在梦中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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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弦穿着开裆裤岔着小短腿，捂着脸坐在床边。云婆婆则是点起灯，将床褥被子拆下，从柜子里翻出另一套来。

初望打了热水来，云婆婆便让他来铺被子，自己端了盆子，把初弦薅了过来就是一顿洗。这

边不耽误和初望说话“就说她身子还虚，就今天出去疯了一天，现半夜就漫大水了。昨天，不对，现在是前天了，你娟婶拿了一篮子荆果来，我还怕她吃多了，看来该让她每天当零食吃起来。